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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對方對於我能猜到並不意外,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嗯,我叫任峻強,在省疾控工作,昨天接到通知,不好意思來晚了。」
我連忙搖著,急聲說著:「沒有沒有,統籌的工作在後期作用重大,您能親自到現場,對我們已經幫助很大了。」
他聞言臉上的笑多了些真心,繼續說道:「之前倒還沒注意是撞著了個這麼年輕的小姑娘,看起來對工作也很認真負責,還好我這助手手腳靈便,否則啊~」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唐生一眼。
我不知為何,對這樣明顯的暗指竟完全不感覺難為情,雖不至於將心中難以掩飾的莫名高興徹底表現在臉上,但也沒想著要去否認。只是不太敢去看唐生,我略略地笑著對這位前輩說道:「任前輩剛來,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情況吧!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的傷害被移離坍塌區,災區大致的情況表面趨於穩定,但事實上,很多常見的後期患區疾病還並沒有得到排除解決,之後會出什麼問題現在我們都還不能確定。」
說著我停了一下,轉身一邊向他們示意著一邊的病房,一邊說道:「這裡就是我們暫時安置傷患的地方,剛才看您急匆匆的,而且是從住宿區出來,應該就是要來這兒吧?」那位前輩聞言又笑了笑,沉默者肯定了我的猜測,隨後也沒再猶豫,當即轉身掀開帘子往裡走去,我跟在他們身後,終於如願地在燈光下,看到了唐生…的背影……
S省險峻的地勢,向來以易守難攻享名古今中外,大名氣之下,不便利的交通成為一個十分難以解決的難題。由於最近的,可有供機動車通行的公路,靠腳力需要走大約半個小時,所以當下,對於非極重的傷患,我們都採取通過利用空投物資進行就地醫治的措施。只是,臨時搭建的病房,在難以克服的客觀因素下,在以衛生為主的多方面,都無法企及醫院裡,哪怕是最普通的病房。
第一百四十八章 災區種種(2)
一股腐敗中混雜著血腥的味道,在我們進入的一瞬間,以一種密集而潛移默化的趨勢,刺激著人的嗅覺神經。只是,這樣的刺激,對於進入的三個人,似乎沒有什麼作用,我是因為習慣了,唐生這個人的容忍能力也一如既往的變態,而走在最前方的任前輩顯然是更見過世面的,在如此濃厚的薰陶下,只微微一愣,便穩了心神,繼續往前走。
整個巡視的過程平靜而暗波洶湧,原本還微微帶著些笑容,負著手往前走的前輩,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緊繃。慢慢的,我們已經走出了大棚,這位前輩倒也沒嫌棄周圍的蚊蟲,仍以那老城持重的姿勢負手站在燈前,看著頭頂因月亮與星星攜手私奔而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悠長而無力地嘆了口氣。
雖然對大致的情況有一定的估量,但看著任前輩這個模樣,我對當下的情況還是出現了一些理解上的障礙。於是不自覺地側過頭,想要試著從唐生那兒,得到一些答案,奈何對方固執地只看向一邊,所能見到的他的四分之一張臉上,連一個完整的眼神也無非獲知。
於是我也嘆氣,悠長而無力。
浩浩蕩蕩的現代化工程據說到今年年初才流轉到這個小城,半年以來,城裡的變化大不大我不知道,反正這郊外的確是真的郊外。還算原始的自然環境,不適合醫療救治工作的執行是必然的,田園牧歌下,不可見的病毒細菌總是讓已受重傷的人們無處遁形。
正是嘆息間,一旁的雜草從中,也就是唐生一直緊盯盯那個位置,竟漸漸顯出了亮光。作為一個標準的唯物主義者,我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野生的磷火,只是帶著這樣的猜測定睛看去,也著實不難發現,這光源不管是形狀還是顏色都理論不符。再加上它是實實在在地在向著我的方向移動,本就是強自鎮定的心緒,還是沒忍住崩了盤。
我哆哆嗦嗦者,向著唐生的身後移去,伸了手,本是打算向著他的胳膊移去,中途卻還是一猶豫,只堪堪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對我的行動仿佛毫無知覺,側臉還是那個側臉,連角度都沒有絲毫改變,這讓我在又一次莫名的失望中終於意識到,他其實也在緊張。
遠處那牽動我心緒的亮光越來越近,我不由攥緊了手中的衣角,又些不敢卻還是強迫著自己向那個方向看去。光線的源頭還沒能真正探明的時候,我首先聽到了一連串的以方言交談的聲音。
「叫你再等一會兒,偏不聽,這麼點路你也能走丟,我看你真是活回去了。」一個略顯粗獷的男性的聲音。
「我也沒想到這邊那麼黑,以前我晚上來這邊堰塘洗衣服也沒出什麼事,今天太黑了……」聲音很微弱,但不難判斷是個女性,而我大多只注意到她怕黑這件事,要是怕黑的話,那就不是鬼,我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鬆了口氣。
「什麼太黑了,我看你就是……」他說到這兒不知為何突然,而隨著距離的拉近,我們也終於透過那亮光看清楚了兩人的身影,來者是兩夫妻。
「你剛才解手是不是沒有擦乾淨?怎麼過來這麼遠還聞得到臭?」那男子的聲音隔了一會兒再度響起。
「我…我就上了個小,肚子痛但是拉不出來,這幾天都是這樣,醫生也沒說什麼,我……」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幾乎聽不到,不過這兩人總算是走到了我們面前。
首先發現這邊站著人的是那個男性,在些微的光線下,我發現他大約三四十歲,左臉頰的頜關節上部被一張透著些血的紗布掩蔽著,這讓我想起了他的身份,當即清了清嗓子,首當其衝地開口道:「田勤莊,你們怎麼又跑到外面來上廁所?」說完這句我突然才意識到身邊還跟了一個衛生局的領導,於是忙又補充道:「之前不是還特意讓護士過來,跟你說了這樣的危險性嗎?你怎麼不聽勸呢?」
那女子不知為何,竟是聽到了我的聲音才意識到我們的存在,滿臉驚詫地抬起頭來,跟著還發出了一聲驚叫。或許是田勤莊中途制止,這聲驚叫在中途戛然而止,換成了一種像是哀嘆的的聲音。我皺了皺眉,沒打算太注意,只顧著盯著田勤莊的方向,等著回答。
田勤莊在聽到我的話時,便驟然停住了腳步,帶著他老婆站在原地。見他似乎也在看著我的方向,我倒也沒再好意思繼續躲在唐生身後,不尷不尬地抖了抖衣服,走到了讓他比較容易能看得見的地方。大概光線的確是不好,即使這樣,他開口還是說道:「是,是王醫師嗎?我,我們這也是實在仍不住了,不得已才出來的。再說以前這種事我們也經,經常這樣,我們皮糙肉厚,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一字一句地聽著他的話,越聽越覺得後背發涼,短短的兩句話,讓我幾乎喪失的轉頭的勇氣。強大的現場證據下,辯解或者出言彌補,對於挽回任前輩關於我們預後工作的不良印象,都作用不大,無奈之下,我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姓杜,你別站那兒了,先過來吧。」
田勤莊是我最開始接到的一批傷患之一,當時由於人手不夠,在我同時處理的三個人中,他是傷情最複雜的一個。這種複雜倒不是說有多危險,只是當時送來的時候,他的頭,面,身體和四肢,全是血污。中小型的傷口,也是比目皆是,但真要說到傷到筋骨的那種,又的確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