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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我聞言皺眉一臉不解地看著她,問道:「跟她有什麼關係?」

    付欣然躊躇著舔了舔嘴唇,開口道:「現在可能整個H院沒有人不知道,她是院長但女兒,而且他們更知道,李希瑞跟你不和。」

    我挑挑眉,一臉理所因當地回道:「這兩件事我也知道,所以又怎麼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裡的廢墟(2)

    付欣然搖了搖頭,面上還是那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她斟酌著開口道:「我想你也知道,對於患者韓芊的意外,在原則上,醫院和你都負有相應的責任。但由於韓芊身份特殊,她因之前中了彩票,在社會上有一定的知名度。現在她的家屬一直有意要利用這一點,故意引導輿論,至於是為了什麼,從前幾次他們過來醫院鬧的時候,我也勉強能猜到。是想讓院方在本應有的醫療賠償基礎上,再多增一筆巨額賠款。」

    我垂了眼眸,心中略一思量,便有大致有了些概念,低下頭咽了口唾沫說道:「是我犯了錯,連累了院方很抱歉了,家屬溝通的方面,我會想辦法的。至於賠償金,我……我會……」

    「現在你的狀況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輕鬆,」我還在躊躇間,付欣然出言打斷了我,「事實上,不管你自己對事件的責任如何劃分,院方現在都已經快要確定,要將責任全部都推給你。這其中,李希瑞是主要都推進人。」

    我對此全無在乎,只抬頭看著她說道:「無論怎麼樣,錯了就是錯了,院方要怎麼處理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我只想盡我所能地,儘量彌補這個錯誤。」我看向她的眼睛,「欣然,我不需要心理治療,你回去吧。」

    她的眼神變了變,皺著眉頭與我對視了幾秒,變了一臉疑惑都樣子,口中喃喃著:「你不是……」她沒有將話說完,我也沒有精力再問,待她與我匆匆告別之後,病房又變得空蕩蕩的。

    大概是沉睡得久了些,我對安靜的環境竟變得有些難以忍受起來,努力地克制卻還是無果之後,我心中的焦躁愈加強烈。情緒不穩,我又開始大口地喘著氣,大概是調節的方式不得其法,過了一會,竟是連視線都變得有些迷糊了。

    意識到情況就要變得嚴重,我掙扎著伸手想要去夠呼叫器,不留神,卻連人帶被子地摔下了床。被角帶倒了凳子俯身倒下時,我的腹部剛好撞在了凳沿。劇痛傳來,我險些暈厥,恍恍惚惚中,仿佛聽到病房的門被撞開的聲音。

    有一段時間,我確定,我是失去了意識的,對外界全無感知,只覺得耳中鬧哄哄的一片。當終於能從這段轟鳴中分辨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時,我才再度睜開雙眼,視線中模模糊糊地出現了廖佳磊滿面焦急的臉。

    他看著風塵僕僕的樣子,嘴邊布滿短短的鬍鬚,眼中有著幾條血絲,背上還背了一個中型的旅行用背包。我這才想起,醒來後似乎是一直都沒有見過他,正想張嘴問問他去哪了,一張嘴才突然覺得不對勁兒。

    我強忍住心慌,又開口隨便說了句話,依然在耳中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喧囂聲中聽明白自己說了什麼。我的眼神漸漸變得驚惶,轉頭看去,發現廖佳磊其實也一直在說話,但是我聽不懂,一句也聽不懂。

    腦袋裡一片混亂,我難耐地想要將耳朵埋進被子裡,卻一直不得其法。我顫抖著將剛恢復里一些知覺的手捂在耳邊,想要將腦海里所有的聲音隔絕,去發現其作用不過是杯水車薪。想來還真是諷刺,就在十幾分鐘以前,我還埋冤房間裡太過安靜,現在,卻就快要被耳中的吵鬧逼得發瘋了。

    我想,我現在應該如每一個被病痛折磨的人那樣,痛苦地嘶吼,我甚至還能想像我大叫的樣子,也隱約能聽到嘶吼的聲音。可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後來聞訊趕來的唐生,我看見他們張口,面色千篇一律的焦急,但我很難聽到他們的話。更令我恐懼的,是有好幾次,我明明聽到了,但我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還是沒本事地哭了,洶湧的淚水讓我連視線都變得模糊,當我模糊地分辨出一個反著光的注射器的針尖,當我意識到身上密集的痛楚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我竟為這右手臂上傳來的沁涼感,感到感激,我知道,一個叫做安定的液體,此刻正透過我的層層肌肉,流進我的血脈。

    人的大腦有著分工明確的機制,這在思維的處理上尤為明顯。在我意識回復但尚未來得及睜眼的這段時間,伴著耳中似乎再也不會停止的喧囂,我為自己下了一個病情診斷:中央後回聽區受損,信息處理障礙。

    為避免從病理性昏迷中脫離出來的病人再度陷入無知無覺的險境,主治醫師一般不會給病人注射安定,但唐生顯然是給我用了。出於這樣的認知,我睜開眼後,看見了坐在一旁默默看書但唐生,並不覺得驚訝。

    撇了一眼放在床頭柜上看著還沒有用過的緊急喚醒裝置,我微微抬手,轉移了唐生的注意。他一見我醒來,便立即站了起來,神色雖是著急,但口中什麼也沒說。在按了呼叫鈴後,他抬手觸了觸我的額頭,確定了體溫後,掏出手機按動了幾下,將屏幕轉過來面對我。

    屏幕上一串簡介的文字:「感覺好些了嗎?」,我對於這樣一個問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感覺心中的千言萬語,卻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所阻擋。我看著他沉默著點了點頭,感到有些悲哀,私下嘗試著去習慣耳中綿綿不絕的吵鬧聲音。

    唐生似乎嘆了口氣,伸手將放在桌上的一張紙拿給了我,不發一語地靜靜坐在一旁,示意我看向紙張。這是一張普通的文件紙,上面公正方挺的文字,一看就是出自唐生之手,文字的內容:

    「杜茜,出於治病但必要,以及顧及你的情緒,我選擇當然也只能,以文字的方式,告訴你這些。

    我相信,你作為一個醫務工作者,現在應該已經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我也不再贅言。現在重要的,是為了避免你永久性半失聰,對於緊急的治療計劃的制定。在這一點上,我需要一些你的意見。

    首先,要不要做手術?

    現在根據腦部的造影情況,無法判斷具體是什麼情況,擾亂了後回的一些組織。當然,可能性最大的,還是有未知的血塊兒,壓迫了傳入或者傳出神經。

    在這樣的前提下,手術可能達到的效果,或者可能造成的損失,是不能預計的。是不是要保守治療,我尊重你的選擇。

    另外,關於你和韓芊的醫療糾紛。

    之前顧及到你剛醒,我沒有將更具體的情況告訴你,眼下但狀況雖然也並沒有比當時好,但由於時間緊迫,我也只能希望你,足夠堅強。

    韓芊陷入了昏迷之後,負責她的權益申訴的,是她的婆婆。老人家固執,私下協商的狀況不是很明朗。又鑑於她所提出的條件過分了些,醫院方面現在更偏向於推卸責任。我明白,你現在對於這件事應該也是處於強烈的自責之中,但有些情況,我還是有必要讓你了解。

    造成這一切的起因,也就是你暈倒的事,或許不單單是你自己身體的原因。在一定的假設基礎上,也可能是他人的蓄意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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