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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就產生了淤血堆積?」我斜瞥著他又打斷道,「這病哪有那麼容易,我的身體我知道,你多管什麼閒事兒!」說完見他又要反駁,我忙又搶白道:「再說了,我之前一年,可是跟著咱神外大專家唐生實習的,是不是腦震盪,我自己判斷不出來嗎?你個骨科醫師,瞎湊什麼熱鬧?」
廖佳磊聞言這才撇了撇嘴,沒再說話,我自覺已勸服了他,抿了抿嘴,正打算開口緩和一下氣氛。這時,過道那邊匆匆跑來一名護士,一看見站在我對面的廖佳磊,便語氣急切地大聲說道:「廖醫師,快去門口接車,有車禍急救馬上到醫院。」
廖佳磊聞言再沒管我,忙快步向大門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後面,心裡估摸著,加上跟車的醫師,完成手術應該沒問題,就沒著急,慢悠悠地踱步過去。
走到大廳時,看到廖佳磊一臉凝重地和幾個護士推著移動病床正要進電梯。他一瞥見我,便用手擋住就要關上的電梯門,語氣嚴肅地對著我開口道:「你別回辦公室了,過來幫忙,我已經讓護士取消了你下午的坐診。」
我聞言眉頭一皺,見他神色凝重,也沒再多問,一邊加快腳步向電梯靠近,一邊開始觀察床上的病患。
送來急救的患者是位十分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應該還未成年。此時一張不著粉黛的素淨臉上,布滿星星點點的血漬,膚色慘白得幾乎透明。
我進了電梯,站在床的一邊,繼續打量著。
女孩兒的上肢及上半身完整且不見血污,效果毒的醫用藍色隔離布遮蓋了她胸口至整個下肢的位置,由此我無法從整體上,看出病因。再往她身下的病床一瞥,赫然發現,她下肢周圍的布料正慢慢被鮮血浸染。
看到這樣的出血量,我猛然抬頭看向廖佳磊,發現他此時臉上更是凝重。此時電梯到了手術室的層次,我也只好暫時咽下心中的疑問,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推著病床往隔離門走去。
看著護工將病患送上手術台時,我終於在掀開的醫用布下看到了患者的下肢,頓時也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我想這個女孩大概是經歷了嚴重的車禍,此時,她的下半身,從股骨下三分之一部分開始,到踝關節的位置,完全辨不出大小腿應有的形狀,包括關節骨在內,一片血肉模糊。唯一還隱約可見的,是各肌群接頭處,還算堅韌的肌腱組織。
由此我也逐漸清楚了廖佳磊叫我過來的目的,這麼大規模的清理分離工程,大概也就只有胸外醫師,敢接這個活兒了。
想到這一點,我的心情不由變得十分沉重,皺著眉頭走出手術室,打算著到盥洗台先做消毒準備。路過過道時,還是難免被從門那邊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嗚嗚嗚~醫師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她不能就這樣廢了,她還有大好的前程啊!」是一個男子淒悽慘慘的話語。
「行,行,我知道了,你淡定些,先讓我進去。」廖佳磊此時的聲音聽上去倒很平靜鎮定。
隨著一連串急促的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廖佳磊的身影在拐角處出現,而我聽見那陣動靜,一時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走動。
他走過來看見我立在原地,面露疑惑地一邊走向洗手台,一邊看著我問道:「你立那兒幹嘛?還不快點準備。」
我眉頭緊蹙著了他好幾秒,才抬步走到他身邊,踩開水龍頭,就這嘩嘩的水聲開口道:「你出去幹嘛?調血庫嗎?」
他沒說話,只點了點頭,我見狀繼續道:「剛剛手術室外那個跟你說話的,是患者的家屬?」
他又點頭,回答道:「是她爸爸,剛拉著我不讓我走,遇到這種事兒,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聞言沉吟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那你剛剛怎麼不抓住這個機會跟他好好說說她女兒的病情?這情況完全是沒辦法的啊!」
他聽言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後一臉理所應當地回答道:「這不是手術著急嗎?哪能有那麼多時間解釋。」
我搖了搖頭,側臉看著他說道:「那你也不該答應他啊!她腿都成那樣了,除了截肢,我們還有什麼辦法救她?」
他不認同地又皺了皺眉,此時他已洗手完畢,於是便鬆了閥門,轉過身,一邊往手術室走著,一邊說道:「這話不能這麼說,但凡是有一線希望,都得考慮修復而不是截肢,你別想這麼悲觀,洗好了就快進來吧!「
第九十六章 棘手的手術(2)
有些愣神地看著廖佳磊稍顯輕鬆的身影,消失在慢慢關上的手術室門後,我的心實在難以抑制地更加沉重。思慮了好一會兒,我才鬆了沖水閥門,皺著眉頭嘆著氣,跟著也走進了手術室內。
由於緊急急救手術除消毒措施外,需一切從簡,我進去時,室內的眾人已經是準備好了一切,看樣子,是等我就位後,馬上就可以開始了。怕耽擱病情,我急忙加快了動作,急匆匆地穿好手術滅菌服,快步走到了廖佳磊對面站定。
隨著主刀醫師的一聲令下,這場比我預想的還要艱難很多的急救手術,以及它之後我們誰都沒想到的曠日持久的修復手術,就在這樣一個午後拉開了帷幕。
人體膝蓋的結構大致由股骨,髕骨,脛骨三部分的接頭處組成。由於組成較多,關節的結構緻密而精巧。處於三個組分接觸部位的兩個半月板更是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緩解,潤滑作用,在另一方面,也在解剖學上,具有了利於宏觀觀察的特點。
只是這樣的特點,對於此時躺在病床的這位年輕患者來說,是不存在的。作為發生意外時腿部的主要承重部位,她的膝關節,粉碎得十分徹底。被覆蓋在其上的表皮及結締組織,當然也難以倖免遇難地化為一灘肉泥。
以膝蓋為中心,向她腿部其它組分擴散的傷情越變越小,但大腿的深動脈還是不可避免的破裂了。眼看著患者心率雖大出血波動明顯,止血成了手術的首要目標,而在主治醫師堅決拒絕採用截肢手段的情況下,找到血管進行結紮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場手術,工程浩大的程度對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我估摸著光是抽調血袋,就差不多用了全血庫五分之三以上的血。更別提,在正常解剖結構的幾乎是完全破壞的情況下,比剝絲抽繭要難上一萬倍的清理工作,所消耗的時間。
由於其繁瑣程度絕對的超乎人想像,我在手術過程中,無數次的想過要放棄。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看一眼廖佳磊,通過他從雙眼自始自終從未變過的堅定,來支撐著自己。
如此這般的循環往復,當手術中與在我打完最後一個繃帶的結後宣布結束時,我看著眼前,雙腿還算得上健在的病患,意識恍惚得就像是在夢裡。
看著護工將病人小心地從手術台上移下來,我心中的勁仿佛一下子便泄了個乾淨,虛脫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無力地靠在牆上,眼睛閉著,一動也不想再動。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也沒有人來打擾。當我終於找回了些力氣,緩緩睜開眼,便發現此時手術室內,竟只剩了我和看著比我狀態稍好些的廖佳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