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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暫時將心中的顧慮放下,我打算趁著這小小一段時間,去韓芊的病房看看她的情況。一入門,便看見她所處的病床旁空無一人,我感到有些疑惑地走過去。
到了病床跟前,發現她側臥著,似乎在睡覺,而身上灰白的被子幾乎就要將腦袋完全覆蓋。出於對她睡眠時呼吸狀況的擔憂,我伸手打算將被沿往下拉一拉。
手剛碰上被子,床上的人卻像是受驚似的突然跳了起來,隨後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露了出來,淒悽慘慘的模樣,嚇了我一大跳。
韓芊顯然也如我一樣,被嚇著了,嘴裡的驚呼在見到是我後,被慌亂的咽了下去,眼中卻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失望。跟著她很快地趕緊用手在臉上胡亂地揩拭了一頓,才結結巴巴地看著我開口道:「醫生來啦,我,我剛剛……」
我有些瞭然地擺手制止了她慌亂的解釋,只笑問道:「聽護士說,今天下午已經輸完了第一組藥,現在感覺怎麼樣?心臟的悶痛有沒有好一點?」
她聞言有些惶惶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是沒有來醫院前那麼難受了,但是很多時候,還是會覺得氣短,有幾次,都需要多吸好幾口氣,才能平復。」
我聽言點了點頭,安撫性地看著她說道:「這些症狀都在預計內,現階段你就多加休息,切忌勞累。還有,要是心臟出現突然連續的刺痛,或者甚至是麻痹的感覺,一定要馬上通知護士。」說完想起什麼,又補充道:「要是自己不方便,就跟鄰床的患者說一聲,讓他們幫你叫,知道嗎?」
韓芊聞言不知想起什麼,眼神明顯地一暗,只狀似無意識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我,沒有再說話。我見狀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她卻突然又開了口:「醫生,那個手術,如果沒有家屬簽字,還能進行嗎?」
我聽言著實一愣,回身看向她,語氣鄭重地回答道:「只要你不是孤兒,沒有家屬的簽字,就無法進行手術。」說完見她臉色慘澹,我隱隱覺得情況嚴重,終於還是沒忍住,放低了語氣輕聲問道:「你家是出什麼問題了嗎?」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有了錢,自然問題就多了。」
我見狀眉頭皺了皺,心中略一斟酌,看著她開口道:「我不清楚你在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希望你清楚,胸外的基本跟心理有一定的關係。所以現階段你的心態狀況,其實也是很重要的。」說著我拉起她的繼續道:「如果你覺得心中有事,卻又無人可訴,可以找我,或者,我幫你找一個專業些的心理醫師,這樣對病情是有幫助的。」
她聽完一語不發地看了我一會兒,最後才像是終於下了決定般,對著我笑了笑,點了點頭。我見狀這才放下了心,又細細地囑咐了幾句後,才匆匆地告了別。
由於在病房的耽擱,我收拾好東西來到停車場的時候,唐生已經等在了那兒。我忙快步上了車,在回去的路上,我跟他大致解釋了韓芊的情況。他聽完後沉吟了一陣,看著前方道路,只低聲囑咐了我幾句,便沒再說話。
由於今天道路上堵車的情況並不嚴重,回到公寓,時間上還來得及好好做一頓晚飯。我看著冰箱中昨天買的但還沒用到的食材,打算還是做個大菜證明一下我的手藝,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角落的那袋排骨上,心中也漸漸有了決定。
糖醋排骨是周女士教過我的,為數不多的菜中的一個。由於做法上,相較於其他種類的菜,要複雜一些,我對它的印象比較深刻。
如果將烹飪比作手術,那麼對於這道菜來說,前期將排骨焯水洗淨,放在熟油中炒至金黃,撈起備用等一系列步驟,都只是暴露病原前不主要的組織分離過程。而炒糖色,才是真正的壞死結構切割部分。
「砂糖或冰糖加少許水溶解,在炒鍋中慢慢加熱攪拌蒸發,水汽散去後,仍被持續加熱的糖在高溫的作用下,漸漸變為深棕褐色,也就是這道菜所需要的糖色。」周女士娓娓道來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迴蕩。
那時我正上高二,一邊學菜,一邊在腦海里回想著,化學課堂上,老師所講的知識。晶體糖變為有色糖,是因為高溫破壞了多聚化合物的緻密結構,使它分解為一個一個結構簡單的二糖。
可生物老師也說過,即使是簡單的二糖,也不能直接地被人體吸收,食用後,它會在胃中,被成分豐富的胃酸混合物再度分解為單糖,從而於小腸蠕動中,從腸絨毛接收,被自身利用。
如今這些知識,早已成為我腦海中一切理論體系的根基,但當初學菜時除理論以外的眾多感動,有生之年,可能再也體會不到了。
將菜都端到了飯桌上,我有些法楞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不遠處,唐生端著兩碗米飯從廚房中走出來。我看著他走進,心中浮沉難定,很有些波濤洶湧。
唐生大概也發現了我的異狀,將飯碗擺好坐下後,也沒有立刻動口,而是看著我問道:「怎麼了?不高興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只拿起筷子,低頭默不作聲地吃了起來。唐生見狀也不再追問,我倆便在沉默中,吃完了這頓飯。
唐生飯後主動去洗了碗,我趁機去他書房拿了本疾病心理學的書,回房間坐在床上看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客房的門被輕輕地敲響了,房門隨著我的應門聲被緩緩推開,不出意外,唐生的臉出現在門後。
我放下手中的書,看著他,沒有主動開口。他進來後沒有關上房門,走過來坐在床邊,這才開口道:「剛剛做的菜,很好吃。」
我聞言笑了笑,有些不好一意思地撇開了頭,還是沒有回應。他見狀也抿了抿嘴,略一沉吟便繼續道:「那道糖醋排骨,以前我來做客時,也吃過周阿姨做的,你和她做的滋味很像,看來是認真學了的。」
我低下頭,眼神暗了暗,隨後覺得有些好笑道:「既然你知道,怎麼還會提出來?就不怕勾起我不好的回憶嗎?」
他眼神稍帶寵溺地看著我,說道:「怎麼會是不好的回憶,那些經過,不是應該永遠珍藏嗎?」
我抿嘴笑了笑,歪著臉看著他問道:「可是,現在能緬懷的,就只有回憶了,這難道不是件傷心的事嗎?」
他抬手摸著我的腦袋說道:「開心也好,傷心也好,我想你不需要別人勸慰,也不會想要他人刻意避而不談。」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頭髮,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子。」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言語,只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
意識到氣氛越來越曖昧,我看著他慢慢湊近的臉,心突然急速地跳動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竟鬼使神差地猛地低下頭咳了咳…
突兀的聲音打消了各自心中漸生的情愫,我暗自懊惱,又害怕氣氛會變得尷尬,我忙開口轉移話題道:「之前在醫院那個男子的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他聞言收回了一直放在我腦袋上的手,握拳在唇邊咳了咳,神色莫名地看著我笑著開口道:「你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