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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我想,他是在害怕我會想不開,因為大概在他,或者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看來,此時呆在細胞冰凍櫃裡的周女士,早已經算不上還活著了。他們還不清楚,我是如何地相信,胰腺癌,以及現存的無數被稱作絕症的疾病,終會有找到治癒辦法的一天。
在我為周女士的病傷情費神的那一段時間,患者孫蓉的糾紛,在她的婆婆主動出面澄清的情況下,得到了圓滿的解決。而據來看望我的付欣然所說,張越越的情況,也在多次的精神治療下,雖緩慢卻也是漸漸地好轉。
而任惜則將對張越越的訪談,做成了一個有關都市白領心理壓力的專題,在電視上順利播出,並且受到了廣泛關注。在我辦理出院的前一天,張越越也離開了附院,過來看望了我。
她從不知道是誰那裡,也知道了在我身上發生的事,看見我時,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與其他人相似的,我見過無數次的略帶同情的臉色。我早已見怪不怪,只拉著她,不著痕跡地窺探病情。
張越越的精神狀態果然如付欣然所說,好了很多,而心臟外科的方面也著實沒有著急的餘地。只寄希望於她今後再不受刺激,早日把心瓣膜的修復術做了,後半生,平平安安地過。
我的腰椎的第三四節在那次樓梯摔倒時,發生了短暫的錯位,由於那之後並沒有好好地躺下緩緩,椎間盤突出便也不能避免。由於養病階段的折騰,我的後續療養,即使在我已經十分配合的情況下,也堪堪躺了一個多月,才在廖佳磊的點頭下,出了院,回到了工作崗位。
闊別了許久的大辦公室,因我幾乎沒有離開醫院,而並不顯得陌生,而同事見到我,也往往沒有露出久別的驚喜。成為一名醫生,真是種別致的體驗啊!
唐生在我還在家鄉醫院的那段時間,便幫我給院方遞了坐診申請書,由於審批是早就下來了的,所以我回來的第一天,便瞬間陷入早晨的問診高峰中。
三年的實習生涯,我早已對問診流程爛熟於心,再加上急診所看的病,大多沒有太高的專業性,所以一天下來,我身體上也不算勞累。
臨近下班時分,由於胸外科室實在忙碌,我幫著接了幾個病人,看的最後一個,卻有些奇怪。是一名二三十歲的男性,皮膚很有種病態的白皙,讓我一見便懷疑是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沒想到的是,他卻只是掛著胸外的號,來看一個普通的感冒。
存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沒有與他計較,只根據著他所訴的病症,給他開了些治療頭暈,鼻塞的醯基類藥物。由此結束了我看診的第一天。
下班又久違地坐著唐生的車,回他的公寓,中途去了趟超市,打算買些菜,回去隨便做點家常,最近老吃醫院的盒飯,實在是倒胃口。
推著購物車在超市,與他一同目的性不強地逛著,我隨意地提起了那位看病的男子,本意是想再說說著竄科室看病的現象。沒成想感嘆到一半,他卻突然打斷了我:「你剛剛說,你給他開了什麼藥?」
第九十一章 醫患
因他突然搶白,我有些愣住了,轉頭看去,發現他一臉嚴肅的樣子,不由也仔細回想起來,過了幾秒才回答道:「就開了點普通的消炎鎮痛藥,因為他說的病症中大多都是跟呼吸道炎症有關,我還開了點撲熱息痛,讓他前期吃。」
他聞言眉頭頓時一皺,低下頭,便沉思了起來,我見狀沒忍住開口不解地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他眉頭緊鎖著搖了搖頭,看著前方說道:「我也不確定,只是現在看來,他的行為的確是不太正常。」
我聽完更是疑惑道:「怎麼就不正常了?」
他轉頭看著我開口說道:「據我所知,這位病患,在找你看診之前,還找過至少兩位醫師,而且所說的症狀,也都大同小異。」
我怔了怔,眼帶探究地看著他問道:「都是跟炎症有關?」
見他頷首默認,我繼續道:「那其他醫師也都開了消炎鎮痛藥?」
他再次點頭默認,隨後轉過臉,一邊拿起一把蔬菜,檢查著,一邊說道:「現在的情況要想完全確定他有不良的意圖還比較困難,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畢竟一切都還只是猜測。」
我聞言沒忍住開口道:「這還不能確定?他以同樣的病找了三個醫生看病,還都得到了含有偽麻黃藥物的處方。他的目的,基本已經可以被確定為製毒了吧!」
他將手中的菜放回原處,搖了搖頭,抬步繼續向前走著,說道:「事情還是有可能存在其他的情況。萬一他身邊認識的人,正好也患了相似的病,或者說,他需要這些藥做其他的,沒有什麼危害的事……總之,還有很多種可能性,暫時不能被排除。」
我聽完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對於能從普通感冒藥中,通過提取偽麻黃製備毒品這一現象,國家藥監局一直是嚴陣以待的。也因此,許多的原本應該歸類為常用感冒藥的藥品,通通也和抗生素一同,變成了處方藥。
只是沒想到,即使是這樣,也總有人能從中鑽到空子。有人私藏處方,在外面藥店多次購藥;有的甚至直接買通藥庫管理,大批量地購藥。當然隨著藥監的處理越來越嚴格,他們現在許多的技倆,都沒有了作用。
而這次這位男子要真的是為了購藥製毒,倒也真是讓我又見識了一次,這群亡命之徒的堅持。
買完東西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近八點了。出於對夜間消化系統功能較弱的考慮,我只炒了一兩個小菜,和唐生一同就著飯將就著湊合了一頓。
一天的坐診,我和他都不同程度地覺得勞累,在被唐生逼著喝了一大杯牛奶後,我安然地陷入了睡眠。一夜無夢,第二天在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沒聞到討人厭的消毒水味,我感到久違的神清氣爽。
一出房門看到餐桌上早已擺好的早餐,和坐在桌旁靜靜等我的唐生,心中還殘餘的不安也終於漸漸沉澱。
到醫院時早春的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我內心一派愉悅地來到診室,做好準備,又開始坐診。
第一個到來的病患,有些眼熟,但一時卻也難想起什麼,只先翻開患者遞來的病歷。本就要開口詢問病情,一入眼卻頓了頓,略一思索,還是轉了口,看著她問道:「怎麼是掛在胸外的,我這診室是看急診的。」
她聞言面上顯出些不好意思來,搓了搓手,開口說道:「我從護士那也知道你不是看胸外的,但我認識的又信任的胸外醫師就只有你,所以還是拜託了掛號的同志,幫我掛在你的名下。」
我一愣,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來,她的年齡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之間,相貌平平,膚色稍顯暗黃,身材偏瘦。由於沒有發現眼球突出的現象,所以脖子上大概是由於脂肪堆積,顯得有些粗大。
這些都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當我一看她的眼神,那種熟悉的感覺便油然而生。在她任我打量了好一會兒後,我終於想起,她不就是之前我的病患倪山的家屬,那個我教過她基本臨床檢驗手段的婦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