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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將最後零零散散突然增加的工作都做完,和唐生一同走出醫院大門時,天色已全然墮入黑暗。我在門口道路旁一棵樹下停住腳,等著唐生去停車場將車開來,百無聊賴間,空中竟接二連三地出現白色小絮樣的物體。

    我難掩驚訝地抬手,動作輕柔地接住了一笑朵小小的雪絮,即使它落在手上很快地融化成一小灘水跡,我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陣陣興奮。北方人從來無法理解南方人對雪的執念,因為她們每年都能見到雪,每年都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每日起床看向窗外都能見到大地銀裝素裹的樣子。

    我從小到大,只有出國的那幾年,才真正切身體會到置身於一片白茫茫中的那種,好像整個人都變得純粹的感覺。大自然帶給我們的感動,正悄無聲息地一個個變成記憶,南方人卻天然地,便失去了欣賞漫天雪景的許多機會。

    聽到喇叭的響聲,我才從感慨中回過神,定睛一看,面前停了一輛亮黑色的的小型汽車,車標不太認識,只記憶中在國外常看到。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唐生表情難辨的臉,我動身,打開了副駕駛的門,欣欣然坐了進去。

    由於時間不算早,我們先去了幾個房產中介,填了一些資料,也了解到許多房源信息,由於暫時沒有合適的,我只留下了聯繫方式,約定要是出現了附和要求的再通知我。結束後得知彼此都還沒有吃晚飯,唐生開車到學校附近的小吃巷,打算去那裡一家我和他上學時常光顧的粥店吃飯。

    將車停在巷子口,唐生下車和我一同走了過去,一別經年,故地重遊,我感慨萬分,正喃喃著要說些什麼,一轉頭,卻沒有看到唐生,我頓時停住腳步,下意識轉身尋找,在剛才路過的報亭前看到他的身影。

    見他捧著一疊報紙看得專注,我有些疑惑地走過去,到了正要張嘴發問,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報紙上的文字,幾乎是瞬間失去了聲音:

    孫某跳樓內情暴露,H院急診科無良醫師逼死患者。

    我動作稍有些粗魯地從唐生手上搶過報紙,拿在手上急切地看著內容詳情,但還沒看多少,便因心中實在氣憤難當再也看不下去了。顧及到是在公共場合,我沒有當場發作,深吸了一口氣,將報紙還給唐生,轉身繼續向粥店走去了。

    吃了飯一路回家,我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待唐生開了門,走到了屋內,我腳步稍有些急促地進入房間,將門關上後,我把頭捂在枕頭裡,霎時間終於忍不住地哭了出來。原本想到唐生在外面,我剛開始還只是小聲地嗚咽,漸漸地,心中的情緒越來越多地翻湧上來,慢慢地不願再顧及,不知不覺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房門在什麼時候被打開,不知道唐生是如何走到我身邊,不知他以什麼樣的表情在床邊坐下。模模糊糊中,只感到一隻寬闊溫暖的大手,輕柔,安慰性地,一下一下地拍撫著我的背,不時幫我順著氣。

    當我終於抽抽噎噎著停住了哭聲,腦袋因缺氧十分昏沉,我閉著眼,順勢趴在床上。不願意說話,感覺眼瞼沉甸甸的,心也沉甸甸的。恍惚中,只知道唐生也一直沒有開口,他站起身,幫我脫去拖鞋,把腿和身子一起藏到被子裡;他掖掖被角,幫我將被子蓋得嚴實些;他伸手,為我拭去眼角殘餘的淚水。

    我在他光憑動作都能深刻傳達出的溫柔中,昏然入睡。

    這一夜我睡得不算好,中途還因口渴醒了一次,本打算到外面去喝點水,剛撐起身,便看到了床頭柜上一個透明玻璃杯中,半滿的水。端起杯子喝了些後,心中才覺得熨貼了些,後半夜過得,才稍微好一些。

    第二天起得有些晚了,出門後發現唐生已經買了早飯回來,正坐在餐桌旁吃著。心情還是不太好,我沒什麼精神地走過去,坐在他對面擺著的一杯未動的豆漿面前,拿起一根油條,安靜地吃著。

    都吃得差不多後,唐生起身一邊收拾著,一邊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昨天問了一個在報社工作的同學,知道了那份晚報的編寫者是誰,如果你想,我陪你去找他?」

    第七十章 心亂

    我聞言嘆了口氣,覺得因為這樣一件事,搞得這一大早心情就這麼糟糕挺不理智的,苦笑著開口說道:「這事不好辦啊,昨天也沒仔細看,但我估計,應該不是採訪我那記者寫的。」

    說完又沉吟了一陣,我才又開口道:「我想要再等等,跟那位記者聊的時候,發現她是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會出面解釋這件事。而且,我覺得,這樣應該比我自己去找那編寫者,要體面得多。」

    見他聽完認識沉默著收拾著餐具,我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覺得呢?我是不是還是該去找找,要不然,他們得說我是心虛不敢面……」

    這下還沒等我說完,他便開口打斷了:「你想得很好,我沒什麼意見,你得自信一點,都已經是一個主治醫師了,隔不了多久就要去看診了,對自己的判斷要堅定。」

    我聽完低頭笑了,過了一陣我才反應過來,有些好奇地看著剛從廚房出來的他問道:「我突然發現,自從你不當我主治後,沒有批評過我就算了,還老是鼓勵我,這反差怎麼個狀況啊?我差點兒,還沒能適應。」

    他聞言笑了笑,說道:「你本來也沒做什麼討批評的事兒……」話說一半他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看著我再度開口道:「再說了,這都變成純潔的同事關係了,我好好表現一下,還是必要的。」

    我一時沒有聽懂,張口就問道:「什麼好好表……」還沒說完,終於意識到到什麼,停住了話,目帶探尋地看著他,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

    他倒是目光澄淨,看著我就要開口,我的心這時像是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兒,同時眼中湧現出幾絲連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期待。

    突然,唐生的手機響了起來,這一聽便是手機自帶的鈴聲在這原本安靜的環境陡然出現,讓我倆都嚇了一跳。而在唐山接起電話後不到幾秒的時間,我兜里的電話也響了起來。看到是醫院的座機號碼,我迅速地接通了,話筒中傳來李果的聲音:「杜茜啊,今天醫院來了好幾個醫鬧,我一看情況,都是找你的,要不你還是請個假,別過來了吧?」

    我聽言一愣,反應過來後,覺得沒什麼好意外的,語氣平靜地問道:「怎麼鬧的?影響嚴重嗎?」

    大概沒想到我這麼淡定,她語氣變得有些嚴肅道:「來了挺多人的,現在還沒走,會造成什麼後果我還不知道,總是,你一定不能出現!就這樣啊,我還有事,先掛了,你真的,聽我一句別過來啊!」

    說完她便掛了電話,我將手機揣回外套兜里,心裡沒什麼感覺,有些陌生的麻木感,在慢慢擴散。一抬眼,發現唐生也結束了通話,現在正四處匆匆收拾著東西。我見狀忙開口問道:「怎麼了?出什麼急事兒了嗎?」

    他提起公事包,拿上車鑰匙,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說道:「來急診了,一個老人,據說是腦膜炎。」說完想到什麼,回頭看著我說道:「你一起吧,有可能出現粘連,可能需要你做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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