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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身後又是一陣放肆的笑。
唐生,你這個混蛋,留下一堆爛攤子,沒打聲招呼就跑,真是……太過分了!有種,有種你就永遠別回來!
唐生回來的那天,我們遇到了一個特別棘手的病患。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傍晚,城市的天空出現了少見的火燒雲,急診的大廳出現了一個發著少見高熱的孩子。孩子今日凌晨因高熱不退家人被送進衛生院,衛生院大概也沒仔細檢查,直接給人用了抗生素。沒成想這溫度不僅沒降,反而是升了,眼看著逼近四十度,衛生院趕緊甩手,讓送到縣上醫院。誰知這送過去,醫生一檢查,卻什麼也沒說,就讓轉院,任家屬怎麼求,就說自己治不了,快轉到市上,像是甩什麼麻煩。這個情況隨後分別在縣中醫院,市第五醫院,市總院,省軍區醫院上演,折騰了大半天,到了省醫院,總算是在一個老道持重的兒科主任那兒,得到一點病情的消息----狂犬病。
孩子的母親當場就暈了,父親還有些難以置信,這不,立馬的就送到了咱們急診科。
一邊了解了情況,我一般開始做常規檢查,孩子現在體溫,已到了四十度,整個臉燒得通紅,眼看情況不受控制還會惡化,但病情還未確診,我們也不敢用藥,做個冰池給他物理降溫,一旁輸點生理鹽水。等溫度終於降了下來,孩子也有了一些意識,他卻突然在冰池掙紮起來,嘴裡依依嗚嗚的叫著,後來甚至越來越劇烈,兩個護工都差點拉不住。我心裡一咯噔,這別真是狂犬病把,這么小的孩子,多作孽。
主治在這時候過來,拿著個電筒掰開孩子眼睛一照,我一看那瞳孔收縮的樣子,心裡更涼了。果然,主治隨後便讓準備暗室,知道孩子被送進去,綁在床上,孩子的父親都還是一臉的不敢相信,瞪著個眼睛,似乎說不出話。
患者父親坐在診室,面前一紙杯還沒動的水。唐生拿著幾張檢驗報告走到他對面坐下。
「您冷靜一下,聽我說下面的話。」唐生定定的看著他,清澈的眼,讓人安心,「根據血清報告,您的孩子的確是染上了狂犬病,而其他的各項檢查也表明,現在是發病了,雖然現在這個病在國內治癒難度很高,但我們也不是沒有希望。為了幫助制定治療方案,現在你能回憶一下,您的孩子,可能是在什麼時候,染上的這種病嗎?」
孩子父親陷入的沉思,似在回憶,又似在發呆,過了很是一會,才看到他張口,「不可能的,怎麼會,現在的狗都打了疫苗的,我家也沒有養狗,怎麼會得了狂犬病。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不給狗打針,害死了我兒子,我要是知道了,我得把那人那狗宰個爛。這種人渣,敗類!」眼看他越說越暴躁,卻完全沒抓住重點,我和唐生對視一眼,感到無力。
第五章 拐徒
「您別激動,喝口水冷靜一下」我把水遞到他手上,繼續說到「您的孩子,現在還沒有死,還有治癒的希望,您先仔細想一想,是不是哪個時候,您兒子被野貓或者狗咬傷或抓傷過?」
他接了水遞到唇邊,沒喝,放下來,又拿起來,重複了幾次,終又開口:「我不知道,我們那是鄉下,野狗野貓都多,孩子也野,經常又是磕磕碰碰的,我也尋常有個小傷口我們也沒管過,誰知道這就染上了。這城管就知道去趕街邊的流動商販,那些該死野貓野狗就讓它們亂晃,貓貓狗狗在城裡呆不下,就全往咱鄉下跑,可憐了我的孩子。城管這群沒天良的人,吃公家的用公家的,就是不辦正事,這種人就該拉去砍了……」
這次的病情詢問進行的磕磕碰碰的,最後也沒有什麼大的進展,晚上值班的時候,我又去看了孩子。病患折騰了半夜,打的疫苗才起了點作用,讓他終於陷入了沉睡,借著心電圖顯示器微弱的光,我看到他此時四肢雖仍被綁著,但只是時不時輕微抽動。然而我知道,現在注射疫苗,作用已是杯水車薪,治標不治本,要是不能有效清除體內病毒,已發病的狂犬病患者,隨時都有可能突然休克,甚至死亡。孩子看起來才七八歲大小,正是天真無邪的時候,但這小小的生命,卻已是懸在了生死的邊緣,可能下一刻就撒手而去。我不由想起孩子父親抱怨的話,漸漸體會到,預防醫學的的不發達,留給了民眾多麼大的生命安全隱患。
臨時準備的暗室們開了又快速關上,唐生進來了,他走到床邊,在我身旁站定。
「怎麼樣,商量出方案了嗎?」見完家屬,他就去樓上找流行病學的主任了解情況,我粗略一算,將近四個小時才回來,也不知道了解到什麼沒有。
「情況很不好,方主任這方面經驗豐富,說起以往相似的病例,幾乎沒有發了病能活下來的。只一個,因傷口過淺,感染不深,再加上發病時間短,才被救了回來。」
「怎麼救的?」我有些好奇,以往在國外,都沒有聽過有救回來的。
「激素。」
「……這么小的孩子,能用激素?」
「……還是先搞清楚染病過程吧。」他也有些無奈。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心裡已經沒什麼底氣去救治了,「其實我覺得,搞清楚染病過程也沒什麼用,這孩子一看就是過了一個月以上才發病的,這麼久了,要想找到病原簡直無異於大海撈針。」說完我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就算是找到了,臨時研製抗毒血清的難度也不是咱急診科能完成的,甚至是中科院,短時間也做不到,而且……」
「別說了」他打斷我,「有哪個事情要完成不是千難萬險,患者還活著,你要清楚你是個醫生,最大的使命就是拼盡全力挽救生命。」
說完沒等我回答就轉身出去了,我在一片黑暗中,有些氣悶,但更多的是羞愧。
第二天照例巡完房,開始看診,我坐唐生對面,寫病歷做記錄。唐生為一個術後複診的患者換了藥,剛準備讓護士唱號。這時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出現在門口,身材還算健碩,只是那刻意佝僂著的樣子,看著有些猥瑣,他討好的笑著。
「醫生,到我了吧,57號?」得到肯定的答案,他走進來,身後幾步外跟了個女子。那女子面色青黃,眼窩深陷,身材消瘦,一頭刻意打理過但還是因干黃枯燥顯得亂糟糟的頭髮,形容憔悴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年齡。
那男子走了幾步,好像反應過來什麼,轉過身伸手抓住女子胳膊,正要扯,立馬又稍顯刻意的換成攙扶。女子一副很不習慣的模樣,被男子扶著,不時還推著,走到問診凳子前坐下。
沒等女子開口,那男子訕笑著說道:「醫生,你給看看,我老婆說她不舒服。」搓了搓手,「你們急診看病肯定快,你看著給開點藥治治就好,我們趕時間,這還有一家子人等著她回去做飯呢。」
唐生聽完皺了皺眉,忍了忍,輕言細語的開口問道:「你好,請問是哪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