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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50 作者: Munjeet
    說完話我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當天的鬧劇怎麼結束的,我沒在意。這天之後工作的時候,心裡總要想起朱成和他父母,越想越生氣,看著剛剛寫得一塌糊塗的,被發回重寫的病歷,氣悶得想哭。實在是狀態太糟,巡完房我就請了個假,去天台吹風,冷靜冷靜。

    我看著遠方思緒萬千,夜幕悄悄降臨,剛入春的晚風還帶著些凜冽,打了幾個噴嚏,也打散了我最後的怒氣。有點冷,我搓了搓胳膊,但還不想動。一陣熱氣襲來,身上多了件大衣,身旁,多了個男人。

    我側頭看了看唐生,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從確定關係開始,時時刻刻關心著我,不管什麼情況,只要他在身邊,都會不顧一切的保護著我,不是不感動,當初離開他,也不是不傷心。

    「還記得我大三第一次實習的時候嗎?」我轉過頭,對著晚風緩緩開口,「我跟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醫師,到要結束的時候,遇到一個特別難纏的病患。是一位老婦人,年紀有點大了,胃體門部長了個瘤子,良性的,考慮到年紀大了,建議家屬不開刀,用藥物治療。不知道家屬回去是怎麼說的。第二天,老太太衝到老師診室,不顧老師還在看診,破口大罵,老師大概是這種事也見多了,好言好語勸了幾句,讓我把她帶出去,好好解釋。一出診室,發現她兒媳正站在門口,她又開始罵,說她兒子媳婦不孝,不願意出錢給她做手術,還說老師和她兒子串通起來,矇騙她。怎麼說都不聽,最後還是住了院,約了手術。」

    說這麼長一段,我口有點干,舔了舔嘴唇,正打算再說,手上多了個開了蓋的保溫杯,正騰騰冒著熱氣……原本空落落的心,一下被塞得滿滿的,這個總是把我放在心上的男人,當初為什麼沒有多相信他一點,為什麼那時候沒有向他傾訴這件事。

    「手術本來難度不大,加上考慮到她年老,做得也是十分仔細,只是到後面,另一個手術急需麻醉師,麻醉師的就把後面的劑量方案寫給我,過去幫忙了。那算是我第一次上手術台,心裡既激動又緊張,沒想到這一激動就壞事,最後一組劑量我多給了千分之一,當時立即就採取措施了,沒產生嚴重後果,只是患者多昏睡了一小時。手術雖然出現了我那個插曲,但結果還算成功,老師顧及到我的實習成績,就沒寫到手術日誌上。」我喝了一口水,溫度有點高,但很舒服,嘆口氣,繼續道:「沒想到的是,這個消息被老太太知道了,她身體還沒恢復好,就讓他兒子扶著,又罵到診室來,當時這件事還差點上新聞,考慮到老師聲譽,被院方壓下來了,我也灰溜溜的結束實習,回學校了。」

    他皺眉看過來,「當時沒聽你說起過?」

    「因為覺得害臊,我就是那時候下的決定要出國。」轉頭看著他,到大五快結束的時候,他才知道我留學的消息,那天,工作還沒結束他就從附院回來,在我寢室樓下等了我三個多小時,他那麼穩重的人,在那人來人往的地方,失去理智般的質問我。我知道他不是不同意,而是不解我為什麼一直沒有給他說過,當時吵了交往以來第一場架,也在那個夏日的傍晚,無奈的分了手。

    「你告訴我出國的理由是,『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失誤影響到別人』,就是因為這件事?」他定定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國外的學習條件要好很多,屍源也多,我當時想在那兒能進步更快。」頓了一下,「其實當時沒說,還有另外的原因。那件事之後的很長時間,我都感到很迷茫。我從拿起第一本生物課本開始,就嚮往成為醫生。做了那麼多年的夢,一直以為醫生都是高大的,被人尊敬的。可是……從那以後我才漸漸明白,在生死大關面前,一切的美好,不美好,都會被無限放大,而不美好,會慢慢澆滅一腔熱血。」感到他還看著我,我轉過頭,看向他的眼睛,有些語無倫次,「我做了那麼多年的夢啊,不甘心就讓它滅了,我害怕,卻也不敢告訴你。你總是這麼穩重,泰山崩於前,不改於色,我想你會說我幼稚,會笑話我,可我是真的害怕。我…我覺得你可能不能理解我,又覺得,如果知道你真的不理解我,我會放棄…」

    我不敢再看他,轉身欲走,突然,他從背後抱住了我……

    第四章 狂犬病患

    之後的幾天科里過得還算平靜,沒什麼大手術,據說這樣悠閒的日子是少有,我過得分外珍惜,是有時聽著來串門的小護士帶來的小八卦,或是寫病歷寫得無聊時,會不自覺走神,想起那晚,唐生在我耳邊低喃著,「以後,不要再分開。」

    想起唐生,他自替我擋花盆傷了左手,做不了手術,就順便把年假休了,這幾天一直也沒見到人。這種剛說了不分開,立馬就消失好幾天的人,真是……有點過分。

    「廖醫師也是心大,被人家打了也不生氣,還主動幫人家聯繫工作。這不,這幾天就上崗了,在住院部那兒做保潔。」

    「是啊,誒,杜醫師,你說你要遇到這事,會怎麼辦?」

    聽到有人叫我,我才從感慨中回過神來,略一思量,知道她們說的是前天骨科發生的事。說起來那病人還是從我手上送過去的,是個貨車司機,送貨途中出了車禍,車子側翻,他中途不知怎的從駕駛位滑了出去,走了幾步沒走遠,被貨箱將下半身壓得死死的,送來的時候雙腿已是血肉模糊。這類急救解決不了,我立馬就送骨科了。

    聽說,剛送過去病患的老婆就哭著來了,簽截肢手術同意書也簽得乾脆,沒成想手術結束看到突然沒了雙腿的丈夫,就失去理智似的,死命抓著主刀大夫,哭著吼著讓他給重新安回去,跟著好像還抓花了大夫的臉。這事被小護士聲情並茂的說出來,我也覺得神奇,沒成想更神奇的是,那醫師不僅當時沒計較,事後了解到患者家庭情況,還走了關係把患者妻子安排到醫院保潔科工作。我剛來,沒見過這位神奇的醫師,只從小護士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他還是個有顏有貌的青年才俊。

    我匆匆在腦袋裡過完這些信息,正要回答,一個護士打斷了我,「誒,你亂說什麼。人家杜醫師才不會遇到這種事,就算是遇到了,那巴掌還沒落到醫師身上,唐醫師肯定就檔在前面了,哪會讓杜醫師受到半點傷害,真是。」

    「……」我有些凌亂。

    「哦哦,對哦,說起來,這幾天沒見到唐大夫,還怪想他的,杜醫師,你主治多久回來啊?」

    「……我怎麼知道。」

    「別逗我們了,那天大家可都看見了,你倆可是牽著手從樓上下來的,說沒點特殊關係誰信啊。」

    「你別這樣說,咱,杜醫師肯定是怕影響不好。不過醫師你放心,咱醫院一群單身狗,能內部解決,院長絕對是支持的。」

    說完,一陣不可形容的笑。

    這個情況,惱羞成怒不過分吧?「你們很閒嗎,病房查了嗎?那兒那兒,叫你換藥了,還不快去!還有你,工作時間跑到其他科室閒聊,不想要工資啦?還不快回去,散了散了,都散了。」說完,我在臉紅透之前快速離開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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