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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一齊往回走,天邊月色明朗,灑在地上便成了蒙蒙白霜。沐容舉頭望著明月,低頭想著的倒不僅僅是故鄉。
正發生的事情都夠頭疼的,連想家都沒工夫了。
離成舒殿尚有一段距離,有宦官疾步走了過來,一揖稟道:「禁軍都尉府蘇大人求見,在廣盛殿候著了。」
得,這是又不能一同回去了。倒也無妨,沐容本也不是那矯情黏人的性子,聽罷就要從他斗篷里退出來,他還在她腰間的手卻一緊,回了那宦官一句「知道了」,意思是讓他先退下。
沐容眨眨眼:「陛下先去吧……別耽誤事。」
「嗯。」賀蘭世淵點了頭,解了斗篷摘下來完全披在了她身上,手上一邊繫著系帶一邊道,「先回成舒殿,若我一時半會兒沒有回去,就別等了,回房早點睡。」
「……哦!」沐容應了一聲,遂按住了他正給她系斗篷系帶的手,手指一拽就要再解下來,「晚上天涼……」
「嗯知道。」他又一點頭,微眯了眼笑道,「月中了……你得穿得保暖些。」
----沐容恍悟,這回她信期真快到了。
然後賀蘭世淵看到沐容的腳尖又在畫圈,眉頭一皺:「又在想什麼?」
「嗯……」沐容一邊想著,一邊繞到他身後,解了斗篷微踮腳尖給他披了回去,輕輕一笑,「同去廣盛殿就是了。若不便讓我聽,我就去側殿迴避。餓了就找宮人備宵夜,困了反正側殿也有小榻。」
說得賀蘭世淵發怔,半晌才一哂,怔出一句:「……怎麼突然這麼懂事了?」
「嘁。」沐容輕哼了一聲不理他這有些促狹的誇獎。
其實什麼懂不懂事都是浮雲,她完全沒想太多。只是方才自己身上多了一層溫暖的同時握住了他給她系帶的手,明明是剛離開斗篷片刻就已有了微微涼意,這樣走去廣盛殿……不近呢。
前面一聲低笑:「怕我凍壞了?」
「哪兒啊……」沐容翻翻眼睛,繞到他跟前給他系好帶子,自己也縮進了斗篷里,一味地嘴硬,「這不是沒帶別的宮人麼,我是怕陛下凍出個好歹來旁人都怪我沒眼力見兒。」
賀蘭世淵斜睨著她,腹誹說:說句軟話你會死?
罷了罷了,不說就不說吧,不跟她計較。
☆、第93章掂量
二人停在了廣盛殿外的長階下,一同抬頭瞧了瞧。殿門口沒見蘇硯的身影,應該是被宮人請入殿內等著了。
沐容抬眸看了看皇帝,問他:「蘇大人知道麼?」
「嗯?」賀蘭世淵輕怔,很快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略有些窘迫,「咳……不知道,畢竟皇后……」
畢竟皇后還在世,他不能告訴外臣他跟旁人有了婚約。
一邊如實答了一邊怕她不高興,沐容倒是一點頭:「懂了!」說著迅速從他斗篷里溜了出來,伸手一指長階之上的殿門,「我先跑上去了,凍不著。」
「哎……」賀蘭世淵攔都沒來得及攔,沐容便扭頭跑了。月色下看她雙手拎著裙擺,腳下步子很快,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長階之上,一閃身進了殿。
正在殿中候著喝著茶的蘇硯分明看著一個宮女的身影從眼前轉瞬即逝,直接溜進了側殿去。愣了一愣也沒多問,頂多感慨一句如今御前的規矩越發沒法要了。
皇帝在片刻後穩步進了殿,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側殿殿門上一划,笑意在唇畔一轉,遂朗然道:「這麼晚了,有勞蘇大人走一趟。」
蘇硯起身一揖,起身間一聲長嘆。皇帝聽出了些不尋常的意味,不禁一怔,睇了一睇他:「怎麼了?」
「那瑞王……」蘇硯又是一嘆,「他透了點口風,讓臣察覺還有大事,但又不肯說。」
「有意讓你察覺了又不肯說?」皇帝凝神一笑,走去落座,「這倒奇怪了,若是大事,索性不讓咱們知道不是更好?說一半留一半吊著……他想要什麼?」
「他想見沐氏。」蘇硯答道。
賀蘭世淵眉心狠狠一跳,斷然道:「不行。」
「陛下!」蘇硯重重喚了一聲,苦勸道,「陛下護著沐氏不讓禁軍都尉府審不要緊,可瑞王……他就是要見一面,您何苦攔著?這是關乎大燕江山的大事。」
皇帝沉然無話,手中隨手拿了本摺子在桌上一下下輕磕著,俄而緩言說:「表舅……朕知道這是為大燕好,但有些私事……」皇帝沉下一口氣,「沐容從前是瑞王的未婚妻,如今……朕想娶她。讓她再去見瑞王,便是又提了她的傷心事,她夾在中間不好過。」
蘇硯聽得都啞了,半天才瞠目結舌地說了一句:「陛下您……就為不讓個沐氏受委屈……」
「對,朕就是不想她受委屈。」賀蘭世淵抬了一抬眼皮,「江山之爭,本來就是男人之間的事、是皇族的事,幹什麼把她一個女孩子夾在中間?瑞王為了這個打過她,朕若讓她心裡委屈,只怕還不如他直接動手打她。」
二人是君臣也是血親,蘇硯頭一回聽皇帝護一個女子到這個境地。小心翼翼得好像是捧了塊稀世珍寶在手裡,珍惜到莫說磕了碰了,就連一點灰塵都不想讓她沾染。
是以蘇硯沉思了良久,也知皇帝這個想法算不得錯----人麼,難得有個自己想一心護著的人,當然要盡力。
但他卻是有點別的想法----或者說是因為在這個位子上,故而有點別的考慮。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蘇硯道:「陛下是不是該問問沐氏的意思?」
皇帝搖著頭輕笑一聲:「就她那性子,一問她定會答應,見了之後就把心事都自己藏著。」
……哦!這麼回事!合著沐氏還是個表面大大咧咧其實心思縝密的。這回蘇硯懂了,怨不得皇帝這麼捧著她,這必是見過她自己掖著心事才更有意為她避著。想著一笑:「那……臣就不該今日提這事了。」
皇帝一愣:「為何?」
蘇硯走上前去,指了指側殿的殿門低語道:「側殿裡有個宮女,從臣提起『瑞王』二字時就貼門聽著,除了沐氏沒別人吧?」
「表舅你……」賀蘭世淵心中大呼失算,也望了望那側殿的門,面色一黯站起了身,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一開門……
沐容差點栽出來。
在他胸膛上一撞連忙站穩了腳,抬眼一看蘇硯,規規矩矩地福身見禮:「陛下大安……」
賀蘭世淵沉著臉看她:「偷聽是吧?」
「陛下,我只是……」瞧著旁邊的蘇硯她就心虛,這位之前可一門心思想把她押到禁軍都尉府去來著,這回會不會又添條罪名?
賀蘭世淵忍笑淡睇了她半天,終於一把把她「拎」了起來,森森地問她:「聽見什麼了?」
「沒……」沐容慌神了,解釋得磕磕巴巴,「就是聽見陛下和蘇大人說起瑞王,所以好奇……但沒聽清楚……」
這也是實話。這不是輝晟殿的早朝,為了讓眾人聽見所以說話聲音都高一些。二人面對面的,說得聲音自然小,側殿門又關著,她聽得斷斷續續的,就聽到瑞王好像要見她,其他原因什麼的……根本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賀蘭世淵挑眉:「真的?」
「真的……」沐容悶悶的,明顯一副犯錯了且認錯態度良好的模樣,「瑞王為什麼要見……」迅速掃了旁邊的蘇硯一眼,「為什麼要見臣女……」
合著還是聽到了一部分。皇帝和蘇硯相視一望,這回不說不合適了。於是一人一句地說了始末,又各自說了看法,蘇硯的觀點是:「去見」,皇帝的想法則是:「我建議你別見」。
沐容矛盾了……
抬眼看看皇帝:聽他的吧,興許真慡了自己誤了大事……
又瞟瞟蘇硯:聽他的吧,顯得自己不給皇帝面子……
真想蹲牆角畫圈去,碎碎念一句:討厭啊這不還是夾中間嘛……
糾結了半天,還是皇帝給蘇硯回了話:「朕和她商量商量。」
這廂蘇硯告了退,皇帝維持著的三分正經霎時沒了,鬆了口氣坐下來,支著額頭問她:「說吧,你怎麼想的。」
好馬不吃回頭糙,前男友神馬的能不見則不見----擱現代,沐容絕對是這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