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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這回所有人都渾身一個激靈……

    沐容慌了,見皇帝轉身就踏上長階要進殿,一邊起身想趕上去一邊想趕緊解釋,足下卻不配合地一個趔趄。穩了穩腳,急道:「陛下……是奴婢急了要趕來,跟旁人沒關係……」心覺這說情的話站不住腳,頓了一頓又道,「奴婢聽說那人……也在錦都,奴婢怕誤了事……」

    外人太多,沐容沒敢把話說得太明白,皇帝自知「那人」是誰。

    賀蘭世淵駐了足,背對著她笑了一聲,轉回身來又是神色陰沉,凝視她片刻,復又走到了她面前,端得口吻不善:「算你是好心。」

    沐容大鬆口氣,遂有笑意浮起,屈膝一福:「謝陛下。」餘光又瞥了眼兩旁仍跪著的其他人,「那……」

    「你頭一個沒規矩。」語氣仍是很不滿很不耐,「朕不罰你反罰旁人,傳出去讓外頭都覺得朕處事不公。」說著就不再看她了,掃了眼眾人道:「都退下,這事不必提了。」

    顯有一陣輕鬆陡然湧起,眾人忙不迭地行禮謝恩,各自告退。

    賀蘭世淵的視線復又移回她面上:「進去坐著。」

    自知犯了大錯的沐容乖得像只小兔子,奉茶研墨做得規規矩矩,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遑論如平日那樣跟皇帝說笑了。

    是自己怕了,也是實在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惹事,萬一牽連了沐斐呢?

    賀蘭世淵也不理她,等著沐斐進宮,隨手抄了本書來看,就讓她自己忐忑去。

    從皇城門口到皇宮的距離不近不遠,沐斐花的時間實在有點長。眼見皇帝不時蹙眉有所不耐,馮敬德叫人去催了兩次。

    足足一個時辰,沐斐終於到了廣盛殿外。

    在那一聲「陛下,沐斐到」傳進來的時候,沐容即刻向外看了去。

    還真有點等至親的心焦,沐容懸著一顆心等著,看著外面那人一點點出現在視線內,走完了長階又跨進門檻,俯身行大禮:「罪臣沐斐,叩見陛下……」

    沐容一陣心酸。

    自己和「父親」有多久沒見?好像也就……幾個月而已,這幾個月里發生的事情很多,她覺得過得漫長,目下見了沐斐,只覺得更漫長。

    他老了好多。

    幾個月前他為她的婚事回錦都時,看上去氣色上佳、精神健爍。如今……看上去恨不得比那會兒大了一輩似的。

    眼窩凹陷、形容枯槁,連頭髮都有些白了。衣衫破舊,哪像個使節的樣子……

    這幾個月來,她就算心累但也衣食豐足,沐斐卻是……在叛逃,日子自是好不了。

    賀蘭世淵掃了眼沐容的神色,緩了緩氣息,平淡道:「免了,賜座。」

    沐斐很有些誠惶誠恐,一拜謝恩,顫顫巍巍地去落座。皇帝輕聲一笑,才玩味起他方才見禮時的話:「你還知道你有罪?就算是兩國交兵的時候,也沒有過使節叛逃。」又睨了沐容一眼,告訴她說,「奉茶去。」

    沐容微怔,旋即應了聲「諾」,退下去備茶水。

    心神不寧,連茶也沏得不順。一會兒是茶葉放多了、一會兒又是失神間晾得過了頭太涼了,足足廢了四盞茶才沏好,擱在檀木盤子裡端上去,穩穩地放在皇帝手邊。再抬眼偷瞧皇帝的神色:好像……比剛才緩和了些?

    也不知他們方才都說了什麼。

    賀蘭世淵則是始終瞅著她奉上來的那盞茶,待她退開兩步後瞥了她一眼,無奈地沉了口氣:「笨!」

    「……」沐容一臉迷茫,又做錯什麼了?

    懶得開口多糾正她,賀蘭世淵逕自站起身執起了茶盞,一壁踱著步子一壁道:「靳傾王次子勾結瑞王謀權篡位……」

    沐斐應了聲:「是。」

    皇帝把茶盞擱在了他手邊,又問:「你叛逃就是為了這個?」

    沐斐一滯,猶豫了一下是該先為這茶謝恩還是該先答話,想了一想還是先說了正事:「罪臣擔這使節之職數載,對兩國都了解頗多,靳傾王次子圖麥意欲拉攏罪臣為他辦事,罪臣不肯,他便要滅口……」

    「行了,別一口一個『罪臣』了。」皇帝皺眉打斷了他,口氣隨意,一指沐容又道,「你以罪臣自居,你讓你女兒怎麼辦?朕把她沒入奴籍合適麼?」

    「……」沐斐無言了一瞬,沐容霎時壓力小了,甚至心底打趣了一句:陛下您重點又錯了……

    沐斐輕咳了一聲:「臣想陛下還不知瑞王有反心,必要來稟一聲,就只好逃了……」

    「哦……」皇帝若有所思,「可朕派了禁軍都尉府的人去找你,為什麼不跟著他們回來?」

    「唉……」沐斐一嘆:「這一路上,臣知道有陛下的人,可也有靳傾人、也有瑞王的人。臣也不知誰是誰,更不敢輕信,就只好都躲著……」

    皇帝沉思著,片刻後忽地笑了,搖了搖頭:「委屈沐大人了。其實沐大人所言這些,朕早已知曉。」迎上沐斐眼中的驚異,皇帝看向沐容對他說,「還多虧你女兒。」

    沐斐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

    多虧沐容?她沒踏足靳傾半步卻把靳傾王次子的計劃了解得透徹?

    不合理嘛……

    愣了半天,剛想發問,卻被皇帝抬手示意噤聲:「說來話長,日後讓她慢慢說給大人。不過……朕當時是立刻寫了密信知會大人此事的,大人沒收到麼?」

    沐容和沐斐同時一愕,後者認真回思之後篤定搖頭:「並未……」

    沐容看到皇帝面上浮現一抹笑意,不明白他在笑什麼,聽得他又說:「先這樣吧,朕讓人在皇城裡收拾一處府邸先給大人住,這幾日大人先不要回府為好。」

    沐府就在錦都城內,離皇城也並不遠,這樣的安排分明有它意,沐斐識趣地沒敢多問,謝恩告退。

    好像事情就可以這樣過去了,沐容猶是有些戰戰兢兢,支吾著地問皇帝:「陛下您……您信多少?」

    「你父親的話?」皇帝一笑,「十二成。」

    「……」沐容沒對上話,皇帝又道:「他敢騙朕,朕就強娶他女兒。」

    「……」沐容心說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好麼!!!

    賀蘭世淵一思又說:「哎?這麼一想還真希望他說的全是假話啊……」

    沐容簡直給他跪了……

    真是從容不迫、臨危不懼、處亂不驚的代名詞啊……!!!

    以及陛下您這個表白方式真的好嗎……

    太沒有美感了好嗎……

    賀蘭世淵休整了一番,調整了一下狀態,順帶著把這些日子的各樣情況重新整理了一遍,確信不會有什麼大岔子,遂召瑞王入宮覲見。

    賀蘭世澤踏進宮門的一刻,就有些不好的預感,一點點地在心底滋生著、蔓延著,猶如生長極快的藤蔓一般,很快就將一顆心完全包裹住了,除也除不下去。

    這感覺實在奇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皇帝根本不知道那些事,即便有所懷疑也只是有所懷疑。皇帝素來有仁君之稱,不會僅憑著這點懷疑就動他。

    若不然,之前興王的死必定也會被重新提起,於皇帝的名聲也毫無益處。

    再者,此前離開錦都時,自己也走得坦蕩,甚至沒提及生母珍太妃半句。如此把母親留在宮裡,應該能消皇帝戒心才是。

    入了成舒殿,賀蘭世澤若常一揖:「皇兄安。」

    半晌無話,皇帝平靜地寫著摺子,擱了筆看了看他,問得直白:「知道朕為何傳你來麼?」

    瑞王輕鬆笑說:「臣弟不知。」

    皇帝也是一笑,眉宇間沉穩不變:「好,朕只問你,沐斐在皇城外求見,你的人為何緊追而來?」

    ☆、第89章進退

    賀蘭世澤心下大驚,定了定神回說:「臣弟聽說沐斐叛逃……」

    「沐斐叛逃與你何干!」皇帝的語氣厲了兩分,喝斷了瑞王的話後又稍緩下來,輕笑涔涔,「朕禁軍都尉府的人就在旁邊,他們都不敢動,輪得到你來抓人?」

    瑞王無言以對,心中有些慌,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相握,沉默片刻,復又開口解釋道:「就為禁軍都尉府不敢動,臣弟才要動。沐斐如何興許關乎兩國安危,總不能任由著他在外面惹事。」

    「他自己回來了,何來在外面惹事?」皇帝冷笑一聲,眼眸微抬,看向瑞王時不由寒意更甚,「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想不到朕的親弟弟會勾結外人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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