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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蘇硯聽了都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姑娘……確實……天不怕地不怕啊……
賀蘭世淵淡瞧著她,不想她和禁軍都尉府起衝突,又實在想聽聽她到底能說出什麼歪理來。伸手在她肩上一提,讓她先起了身,遂道:「說吧。」
「大人您疑奴婢叛國,或者說……因為父親叛逃了,您連帶著覺得奴婢也脫不了干係。」沐容儘量平靜道,「奴婢在御前做到這個位置,知道的事情不少。若是叛國、若是給靳傾當細作,必定是他們所重用的。那大人您不如把奴婢關起來,與世隔絕,讓奴婢跟誰都說不上話,您看看靳傾人的動向有沒有因此停滯?
神色執拗得有點挑釁。賀蘭世淵看看蘇硯又看看她,目光落在她垂在案邊的上襦袖口上,他離得近,依稀能看到一點顫抖
生了兩分頑意,不作聲地用手指在她袖口上一挑,才見她掩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心下乾笑一聲:這架勢,合著通情達理是裝得辛苦,蘇硯要是再語氣差一分,她就該動手打人了
☆、第86章禁足
在皇帝死皮賴臉攪了個渾水的情況下,這事就這麼著了……
禁軍都尉府誰都別帶走,該往外查往外查,宮裡的人不許動;沐容,禁足。
在長鬆了一口氣之後,沐容的心情……陰鬱透了……
陪著娜爾的時候都嫌沒事做無聊,這回索性禁了足,除了自己的一方小院哪兒都別去----這還是在皇帝著意為她安排了的前提下,原本只是按宮女儀制的那一間屋子,她便是連房門都不能出。賀蘭世淵怕她忍無可忍會暴躁得拆房子,禁足之前先給她遷了宮,獨門獨院,好歹地方大些。
院子裡有個葡萄架----但是大冬天的也沒葡萄,光禿禿的藤纏在上面,倍兒淒清。葡萄架下掛著個鞦韆,無所事事的沐容每天就剩了坐在鞦韆上發愣的份兒。
真是後悔啊!!!
繞了一大圈苦口婆心地勸然後把自己勸禁足了是什麼水平!!!
本來有皇帝護著這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啊!現在反倒被禁足了啊!!!
感覺就像是在現代時犯了什麼事明明有人做無罪辯護結果犯罪嫌疑人非要站出來說「不要啊法官大人你關我吧」!
真是腦子有坑……
「唉……」坐在鞦韆上一聲長嘆。快過年了,禁足了,這事兒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查清楚,這年過的……
淒悽慘慘戚戚啊……
賀蘭世淵溜達到院門口,恰好看見的,就是沐容垂頭喪氣地坐在鞦韆上,雙腳垂在地上,足尖有氣無力地蹬著地。有一下沒一下,弄得鞦韆晃得很沒規律,從人到鞦韆都看著沒勁。
踱步進去,從她側邊繞道她身後她都沒有察覺。握住吊著鞦韆的兩根繩子,悄悄拽了拽,挺結實的,就放心地用了力氣一推。
一聲低呼,沐容卻沒有如他預料中那般嚇得抓緊了繩子任由鞦韆盪起來,反是一低頭,腳猛一踩地讓鞦韆在盪起來之前就停得穩穩的了。
倒是反應夠快……
踮腳彈了起來,沐容回過身一福:「陛下大安。」
賀蘭世淵抬腳跨過了鞦韆,繼而就勢坐在了上面,雙臂慵懶地「掛」在兩邊的繩子上,微仰頭笑瞧著她:「沒精打采。」
沐容挑挑眉毛:「被禁足了……還要興高采烈麼?」
「嘁,這不是你自找的啊?」絲毫不給面子地回了她一句,他的目光落在她腳下的靴子上。大概是因為天冷,入冬以來常見沐容穿著這靴子。本是用來配她那身飛魚服的,純黑色,沒有一點點綴,看著全然不像姑娘家的打扮。她倒是渾不在意這些,又仗著裙子長,為了暖和想穿就穿。
伸腳踩了踩她的鞋尖:「明明跟你沒關係,你非得什麼都管,自找禁足就不許跟朕擺臉色。」
「哪兒敢跟陛下擺臉色……」垂眸看著他在自己鞋尖輕踩了一下又一下,踩完左腳踩右腳,弄得兩腳前頭都一片灰塵,真想一腳踩回去啊……
輕輕一喟,沐容話語幽幽:「知道是自找的,沒生別人的氣。」
「也不許自己生悶氣。」賀蘭世淵撤了腳站起來,伸手一挑她下頜,語中帶笑,「自己生悶氣還不如跟朕發一通火呢。」
知道他是有心哄自己開心,沐容反倒心緒更複雜了,向後退了半步,賀蘭世淵見狀也就放下了手,又笑道:「外面有人守著,需要什麼說一聲,叫人給你送來。」
「嗯……」沐容悶悶地應了,還是蔫耷耷的。其實什麼也不需要----想想這會兒連自由都沒了,就什麼都沒心思要了。
安心待著,享受禁足生活,權當修身養性。
每日、最多隔日,賀蘭世淵總會來看她一趟,有時候調侃她兩句,有時候就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笑看著她鬱悶,神色淡然,心裡總有些發空。
關於這場謀反的安排,他告訴了沐容不少,但具體的進展……沐容並不清楚。
迄今為止,還算是順利吧。因為瑞王尚不確信他知道,故而防心不夠,他想安插的人都安進去了、想悄無聲息瓦解的勢力也幾乎都能瓦解----無關緊要卻又覺得礙眼的尋個堂而皇之的罪名順理成章的解決掉,不讓瑞王覺得是因他覺察了什麼才有這些動作;一時動不得的,加著安撫、甚至加官進爵,讓那一邊覺得如此成事如探囊取物,實際改了要緊格局。
這些權術,他玩得熟練、瑞王也很熟練,興王的死是瑞王的一步狠棋,委實讓他鬱結於心了一陣子,但除此之外,沒再失算過。
這種步步為營的算計即使勞心傷神,也讓人熱血沸騰。高手間下一盤棋,布置著自己的棋子、揣摩著對方下一步如何去走,最是驚心動魄。
但靜下心來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地去揣摩另一個人的心思。
她本不在這棋局裡,且就算到了現在,她也不算是在這棋局裡。可是……兩邊的棋手,都和她有著脫不開的瓜葛。
她表面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什麼都在意,心可以寬到天大的事都嬉笑著過去,也可以窄到瞻前顧後、哪一邊都不想放下,又或者……寧可自己吃點虧。
這次她弄得自己禁足就是這樣。
所以賀蘭世淵很想知道,在棋局分出勝負的時候,若果輸的那一方必須死,她當真接受得了麼?
她似乎可以,她說叛國者無可恕,但是……真的麼?
那邊,畢竟是她曾經的未婚夫。
煩心事總是會擁在一起。一邊是也許下一刻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的沐容,另一邊,皇后的病也實在讓人揪心。
就算他們都已知道了最終的結果,現在不過是乾等著那個結果到來,他還是很難坦然面對。
相反,倒是皇后已經對此頗為淡泊了,笑著告訴他:「陛下何必一副內疚的樣子?陛下沒虧待過臣妾,倒是臣妾這個皇后不稱職。」
胸中發悶,即便他也自認沒虧待過皇后。但有的時候,面對別人的死比面對自己的死更難。
「其實臣妾這個樣子……」皇后深緩了口氣,「別說沒有子嗣……就連侍奉陛下都不可以,陛下早該廢后了。」
皇帝微怔,沒有說話。
皇后笑了一笑,口氣明快:「所以臣妾死後,陛下就趕緊娶了沐容吧。」
又是這個話題,他來看皇后十次,她有九次得說起這個,剩下的一次還是「臣妾再去勸勸沐容?」
他總覺得很尷尬……不管怎麼說,皇后到底還是他的髮妻,眼見著日子不長了,次次勸他娶另一個人為妻,感覺總是奇怪……
所以每次都搪塞過去,因為自己覺得彆扭,更因為不想逼沐容。
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這回皇后卻有點不依不饒的勁兒:「陛下別總避著這事。」她又笑了一笑,「沐容年齡也不算小了。十五歲可以及笄許嫁,她這都十七了。陛下您再耽擱著,總會拖到她不得不嫁人的那一天,您到時候是把她嫁出去還是把她硬扣下?那時候扣下她就不是逼她了麼?」
他沉思著,皇后的笑聲有點促狹起來:「陛下您是坐擁天下的人,怎麼這麼優柔寡斷了?一個沐容……您就是先強娶了她其實也不能如何,左不過事後再哄著就是了……一輩子,還很長。」
大感無奈,皇后是專注在這事上繞不開了,每次說起來都是眼中期許滿滿,讓他覺得,他要是不給皇后一個穩妥的答覆,皇后走都走得不安心。
這事……也確實不能這麼幹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