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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賀蘭世澤覺得自己錯得太大了。母親不同意他娶沐容的初衷,是因為覺得沐容家中無甚勢力,來日不能助他一把。後來雖是皇帝有旨強加,但他也是尋了合適的理由說通了母親一些……
那個理由是,沐容在御前當著傳譯女官,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靳傾那些密信。那也是他需要了解的東西,他需要沐容幫她。
珍太妃因為這個到底點了頭,而如今……沒了這個作用又知道那些事的沐容,她自然容不得。
「母妃。」賀蘭世澤沉了口氣,凝視著面前端坐的母親,雖並不知自己心下這番決定對不對,卻仍一字字說得嚴肅無比擲地有聲:「這些事,兒臣自己會處理,不勞母妃操心。」語中微頓,瑞王短一喟,「求母妃給她留條生路。」
☆、第67章砒霜
十雨中毒的事,果真是連皇帝也驚動了。
從來沒有人敢直接把毒下到御前宮人的碗裡,而且本來還是要毒死沐容。
居然還用銀針驗不出來……
瓷罐裝著的杏仁粉擱在案上,描繪著蘭花圖案。賀蘭世淵拿在手裡看著,沉吟了半天,問沐容:「上次喝是什麼時候?」
沐容喃喃道:「昨天。」
「……」皇帝面色一垮,「不算昨天中毒的那次好麼?」
「……哦,那前天。」沐容道,「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喝了還沒事,昨天中午差點毒死了十雨。中間就隔了幾個小時而已,賀蘭世淵有點心驚,心知這人必是了解御前的,故而知道沐容昨日不當值但還是到了成舒殿,多半就是趁這個空當下了砒霜。
再想想之前沐容被栽贓叛國的事……
十雨也說了,瑞王是還有別的人擱在宮裡的,不知道是誰,無從審起。
但無從審起也得審,不能總這麼下去。
「馮敬德。」皇帝叫了大監來,「去告訴宮正司,御前的宮人挨個問話,該嚴審的嚴審。」說著掃了沐容一眼,補充說,「她就算了。」
「還有十雨……」沐容脫口而出,和皇帝視線一對,低下頭訥訥地解釋,「她要是下毒,奴婢早死了,哪有毒到她自己的道理……」
而且十雨還有餘毒「殘留」,正調養著呢。旁人送去宮正司問話也就罷了,她這個瑞王送進來的人若是被帶去問話……估計十個人里若有一個被動刑的那就得是她啊!
皇帝輕聲一笑:「嗯,還有十雨。」
於是沐容想著自己在禁軍都尉府的慘痛經歷,腦補著現在宮正司的情況,越想越可怕,嘴角一扯又一扯,最後扯出了一聲長嘆:唉……
「怎麼了?」十雨笑問----她這調養的過程忒悠閒,其實已經沒什麼不適了,天天就是喝喝藥、喝喝綠豆湯之類解毒的東西,然後在屋裡看書作畫做女紅,沐容瞧著都眼熱。
時不常地就推門進來騷擾之……
眨了眨眼,沐容伸了個懶腰,好似不在意般地道:「我在想……御前的宮人現在正輪著被帶去宮正司問話呢!」
「你怕動刑啊?」十雨一語戳破,沐容點頭,她又道,「沒事,動刑的必定都是有疑點的,也不算冤枉。」
……誰說動刑的必定都是有疑點的?
女神你太天真了好麼!
沐容磨牙:「還真未必,禁軍都尉府那個混蛋就是想逼我招供來著,次奧壓根沒問幾句就快把我打出格子衫了你知道麼?」
……格子衫?
十雨呆滯了一瞬,大致也能明白意思,又道:「……你當宮正司的人傻麼?這回可各個都是御前的人,全打壞了,等著陛下問罪麼?」
……有道理。
連問了三天,宮正司還真穩准狠地抓出幾個人來,其他人都毫髮無損地回來了。
然後御前宮人們自然就有了新的話題……
「那個雲杉,宮正司都從房裡搜出藥來了,還就不承認。」文俞嘖了嘖嘴,聲情並茂地道,「一姑娘家的,看不出嘴這麼硬。人現在還跟宮正司扣著,出來不死也殘。」
話就這麼傳開來了,那幾個宮人確實招出了一些事情,據說口供是對得上的,但都死咬著沒承認給沐容的杏仁粉里下毒。
供狀連同搜出來的砒霜一起呈到御前,皇帝看完默了一會兒,覷著沐容淡一笑:「還真是瑞王。」
二人心情都很複雜,一個是親兄弟,一個是前男友。
沐容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我的前任是極品啊!
砒霜裝在一隻小小的紙包里,擱在案上看著平平無奇。沐容望著那紙包凝神思量了一會兒,問皇帝道:「陛下,奴婢能看看麼?」
「看吧。」皇帝推給她,「你不吃就行。」
……廢話!!!
陛下您能不能嚴肅點!!!
有人要奪您江山好嗎!您是皇帝不是高僧不要這麼一副四大皆空范兒行嗎!!!
沐容陰著臉把那紙包拿了過來,打算試試著毒。
伸手取了髮髻上的銀簪,瞧了一瞧,銀針試毒那得把毒用水重開,沒有直接拿粉末試的----直接用粉末那還不得沒發生反應就滑下來了?
水……
沐容側首間先看到了旁邊涮筆的水,覺得不太合適,再一看另一邊……嗯,甚好,茶盞現成的。
然後皇帝就眼睜睜看著她把半袋子砒霜倒進了他的茶里……
目瞪口呆:我說不讓你吃你就打算沖沖給我喝了?
還當著我的面?
姑娘你幾個意思?
沐容太投入了……完全沒注意這個,只是怎麼順手怎麼來罷了。倒了半袋又把剩下半袋包好,還不忘把茶盞晃一晃弄均勻了,伸了銀簪進去,拿出來一瞧:黑了好大一截。
舉到皇帝面前:「陛下您瞧。」
「嗯……」皇帝面色陰沉地看著她,「知道是砒霜,宮正司驗過了。沐姑娘,你能不能別拿朕的杯子試毒?」
「呃……」沐容僵住。遂訕訕地賠著笑,捧著茶杯遞給旁邊同樣面色陰沉的宦官撤下去。清了清嗓子,斂笑又道,「奴婢也知道這是砒霜,奴婢是想說……這不是十雨碗裡那種砒霜。」
……這還分種類?
皇帝默了默,咳了一聲,語重心長:「容容啊,這砒霜它又不是人參分年份,沒聽說過分種類的。」
「嗯……」沐容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那猜測委實扯淡,但又覺得再怎麼樣也還是跟皇帝說了為好,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古人的技術偶然也達到了呢?這大燕朝可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沒在一個時空!
就自顧自地執了筆蘸墨,皇帝一見,很配合地將面前宣紙和氈子一併推到了她面前。沐容一壁說著一壁在紙上寫:「奴婢在靳傾的時候,偶然看書里提到過,砒霜還有另一個名字,叫這個……」
寫罷給皇帝看,紙上五個字:三氧化二砷。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再底下補了一行字,口中道:「用靳傾語是這樣寫……」
As2O3。
一邊給皇帝看了一邊腹誹:次奧這御前女官可真不好當,化學式都出來了,她可是化學不及格的貨啊!
也不知道寫沒寫對,應該……沒錯?
反正錯了皇帝也不知道哦呵呵。
賀蘭世淵看了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明白她什麼意思。沐容繼續解釋說:「那書上說,砒霜能拿銀針試出來,是因為裡面有硫化物……嗯,奴婢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打著馬虎眼,說得半真半假,「但這純淨的三氧化二砷里是沒有硫化物的,拿銀針試不出來。所以……奴婢在想……有這種東西麼?」
明眸大睜,有好奇之意又有點心虛。
還是覺得……太扯淡了,要是這會兒有這技術,銀針試毒這招豈不是早就不靈了嘛!
賀蘭世淵聽著更暈,沒聽說過毒藥名字這麼奇怪的。
五個字裡帶倆數字,其他三個字還聽不出意思----三氧化二砷,什麼名兒啊?
音譯?跟皇后的名字似的?
這不是重點……
雖然聽著新鮮到了不知道該不該信,皇帝還是覺得該弄個明白。便吩咐讓太醫院和尚藥局一併去辦----「三氧化二砷」這名字不提,就找用銀針試不出的砒霜。
為此還囑咐沐容時常去看一看。畢竟這個奇怪的說法……迄今為止就聽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