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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可沐斐對此卻難有什麼主意,駐外的時間太長,雖是每每回來時和錦都的宗親貴族也有交集,但具體誰家的公子能和自家女兒結親……一時想不到啊!

    皇帝心裡倒是有「人選」----瑞王嘛,沐容都說了,瑞王要讓她當正妃。但又說不出口,把自己喜歡的人這麼賜出去到底不舒服。

    各自默了會兒,賀蘭世淵說:「你若也覺得沐容該嫁了,朕就召她進宮來,商量商量這事。」

    進宮?沐斐愣了一下:沐容不是御前的人麼?

    也沒細問,這些事見了沐容自然知道,遂是一揖:「諾。」

    賀蘭世淵心底一片陰雲籠罩……

    陰得都快下雨了……

    真希望沐斐應的話是「這事兒不急過兩年再說也成」!

    是以這回進宮沐容並不算太牴觸,瑞王也沒有擔心太多----二人都知道沐斐回錦都了,皇帝要召她進宮去見也正常。

    不牴觸歸不牴觸,踏入宮門的那一剎那,沐容心裡忽然複雜了。

    這個地方,皇宮,她住的時間並不長,一年。沒有什麼感情,甚至因為各種紛擾而對這地方有些厭惡。但這地方卻承載了她來大燕以來的一切,一年,就一年……想一想她在二十一世紀活了二十三歲、在這裡又活了一年,一載的時間連她生命中的百分之五都沒有……

    但如是反過來說,就是這地方,盛著她來大燕的所有喜怒哀樂。對於穿越到此的她而言,這裡於她是百分之百的記憶。

    不覺嘆了口氣,一壁走在宮道上,一壁抬頭看著兩旁高高的宮牆。

    大燕的宮牆不是她見過的第一處宮牆。北京長大的孩子,誰還沒去過故宮幾趟?狂啃各類正史野史的那一陣子,她去故宮時會將手搭在那暗紅的宮牆上,輕撫著走過,好像感悟歷史上那許許多多的在這裡住過的人的一生。

    手不自覺地又伸了出去,搭在宮牆上,仔仔細細看著,那是和故宮不一樣的感覺----這到底還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皇宮,還住著人呢,似乎比故宮多了些生機。

    一年來,走過多少次宮道、看過多少次宮牆,卻是到了快嫁出去的時候,才留意到這樣的不同。

    記憶中並沒有那麼多身在九重宮闕中該有的哀怨,沐容細細回思著,頭一件想到的這直接關乎宮牆和宮道的事……竟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從娜爾的住處回成舒殿,一路上哼著歌,是用《哆啦A夢》的調子唱的七言詩。

    唱到哪一首的時候來著?好像是《蜀相》吧……在她唱完前四句後突然有人接了詞,一樣歡快的調子,半點不帶跑調的接完了後四句。

    她簡直風中石化。

    這死沒正經的皇帝……屢屢顛覆她的三觀。

    那時正是夕陽西斜時,沐容脖子發僵地回過頭去,就看見皇帝懶散地倚在宮牆邊,陽光灑在他身上,把五官勾勒得很是好看,然後他打了個哈欠過來問她:「你這哪兒學的調子?聽著挺輕快,倒還什麼都能唱。」

    彼時是打著馬虎眼糊弄過去了----總不能跟皇帝解釋「哆啦A夢」是什麼;此情此景再回想起來,心裡突然挺不是滋味。

    「唉……」一聲嘆,沐容搖一搖頭,儘量不想這些,平靜地繼續往成舒殿去。

    。

    從皇帝差人去傳沐容起,沐斐就在殿裡干坐著,賀蘭世淵則又是一本接一本地批摺子。只覺那密密麻麻的字今日看著格外眼暈心煩,又強迫著自己接著看下去。

    他是皇帝,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顯得心緒不寧。

    還是為個要嫁人的人。

    但在那一聲嘹亮的「御前司言女官沐氏到」傳進來的時候,賀蘭世淵還是按捺不住心裡一沉,手上的摺子一合,抬了抬眼:「傳吧。」

    此前沐容作為時刻隨侍御前的人,還沒以如此正式的方式被傳過……

    委實覺得彆扭,全身都彆扭,明明知道殿裡的人她都認識,還是說不出的緊張,頭都不敢抬地走進去,過門檻的時候還險些跘一跤……

    驚得吸了口氣,站穩腳繼續假裝沒事地往裡走,到了御座前七八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斂裙下拜:「陛下大安。」

    「免了。」賀蘭世淵一抬手,口氣還算正常。隨和地笑著開了句玩笑,「這麼久,迷路了?」

    「……」沐容愣了愣,哪裡久了?路上明明沒敢耽擱,雖說進宮後步子不快,但在宮裡跑得話本來也不像個樣子好嗎?

    皇帝無聲地一喟,笑意微凝:「也是有日子沒回宮了,成舒殿的門檻有多高都不記得了。」

    他注意到了,她在門口跘的那一下。

    沐斐聽得有點不安,覺得二人間的氣氛不大對頭。可又不了解什麼,只能悶聲聽著。

    皇帝似乎緩了口氣,又向沐容道:「也沒別的事,就是說說你的婚事。」又指了指沐斐,銜著笑對她說,「你自己和你父親說吧。」

    話頭拋給了沐容,沐容在幾個說話方式之間躊躇了一番之後還是覺得直言最好,兜圈子浪費時間沒意思。便朝著沐斐一福身,輕言道:「父親,瑞王殿下……想娶女兒回去作正妃。」

    瑞王?沐斐難免一怔,驚疑不定地看向皇帝:「陛下的意思……」

    「朕沒意見。」皇帝口氣輕輕地答道,旋是一笑,「就看你舍不捨得嫁女兒了。」

    ……最好是捨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當爹的攔下來最好了!

    沐斐倒是沒直接給出答案。關乎女兒一世幸福的事自然要問個清楚,她是如何和瑞王相熟的他都不知道,就算這事多半反駁不得,也總得聽聽經過。

    想了一想,自己回錦都後是回了趟家的,雖然停留時間不長,但確實沒見到沐容。

    沐容沒在宮裡、沒在家裡,那是……直接住到瑞王府上去了?!

    於是沐斐找的話茬很是合適:「爹先問你,怎麼到宮外去了?」

    「女兒在……瑞王府住了些時日。」沐容答道。

    果然是這樣?!沐斐仍覺得有些意外,該不是先斬後奏已經成了瑞王的妾室了吧,那還跟他打什麼招呼啊……

    沐容這現代人不明白沐斐在擔心什麼,皇帝倒是不難猜到。睇了睇沐斐驚訝的神色,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沐大人別誤會,沐容是在瑞王府養了一陣子傷,沒別的事。」

    沒「別的事」就好,沐斐鬆了口氣,蘊起些許笑意又問沐容:「好端端的,怎麼把自己弄傷了?」

    不怪沐斐想不到她是被動了刑,宮女若是那樣受了傷哪有去王府好好養著的道理?是以沐斐自然而然地覺得她是不是辦事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沐容一聽卻差點咆哮了:爹您怎麼想的啊!!!我像那麼不靠譜的人麼!!!我其實是差點被禁軍都尉府打死了好麼!!!

    咦……我還真像那麼不靠譜的人……

    所以您之前那女兒也特不靠譜是嗎?!

    沐容扯了扯嘴角,忍著心中的咆哮體不說,答得溫婉大方:「前些日子,生了點……誤會,所以……」

    皇帝就在旁邊,她直截了當地說「陛下把我送禁軍都尉府去打掉了三層皮然後發現我是冤枉的巴扎黑」好像不合適。

    「是朕冤枉了她。」

    「……」

    沐容心說陛下您忒不給面子。期期艾艾地扭過頭去,見皇帝仍舊無甚表情,手輕支著額頭,微有一哂,續道:「也是禁軍都尉府抗旨不遵。事情還在查,委屈了沐容,沐大人別怪罪。」

    沐容撇嘴:誰敢怪皇帝啊……

    沐斐果然也只是一揖:「臣不敢。」

    這篇揭過去不提,事情還得繞回瑞王要娶沐容上。眼見皇帝在場,拿主意的自不能是他二人,父女倆大眼瞪小眼地發著愣,等皇帝發話。

    「馮敬德。」皇帝叫了大監來,「傳左相廣盛殿覲見。」

    沐容當場要嚇瘋了:這事兒您不用叫左相大人來吧?!

    皇帝一邊站起身一邊又道:「議祁川旱災的事。」

    「……」沐容和沐斐面面相覷,心想陛下您思維太跳躍了……

    把他們扔在這裡什麼意思……

    「沐容。」皇帝腳下一停,默了一會兒向沐容道,「你們商量著,定下來跟朕回個話就行。」

    便再沒看他們一眼地往外走了,似乎全不在意。

    賀蘭世淵跨出殿門深吸了口氣,覺得五臟六腑都壓抑得難受。忍不住地在想,若是自己當真強要了沐容呢?她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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