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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沐容直起身子怒駁:「陛下您君無戲言!」
皇帝駁得同樣很快:「就戲言了怎麼著?」
「……」沐容氣蒙。
好……好像真不能怎麼著……
「君無戲言」,話是這麼說,但也就皇帝自己能約束自己,別人誰敢管他啊!這回還趕上個愛抬槓的直接反問了出來,沐容立時沒話了。
馮敬德又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今天明明挺嚴肅挺緊張的,為什麼突然又有了點平日裡互相拆台的感覺……
沐容跪在地上沉默不言,幾人各自靜默了片刻,瑞王輕哼一聲,道:「皇兄,您強人所難了。」
這回皇帝卻沒理瑞王,徑直走向沐容,彎腰伸手在她腋下一架,沒碰著她半點可能帶傷的地方就把她扶了起來。看了她半天,想真怕她這張不饒人的嘴再說句什麼把話說死了。他知道她生氣,其實他也生氣,看著她的樣子又心疼。雖是沒見著身上的傷,但想也知道禁軍都尉府若要動起刑來決計是下手不會輕的,剛才和瑞王面對面站著,他忍著不表露也就忍著了,現下一背對瑞王、和她站得又近了些,她面上的憔悴一覽無餘。
賀蘭世淵忽然覺得心裡扛不住了,好像一直能很好地在外人面前維持的威儀也維持不住了,輕喟了一聲,有所退讓:「這樣吧……你既不想回宮,朕今天不逼你。你在王府把傷養好了再說,可好?」
「……」妥協來得太容易,片刻前還環繞四周的火藥味突然淡了,沐容愣著反應不過來。
思忖一下執拗追問:「那若以後也不想回宮呢?」
「……」皇帝挑了眉頭,沒答這話,卻是問了一句,「背上有傷麼?」
「……沒有。」沐容一邊回答一邊驚疑不定地往後退了半步,心裡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你要干甚?!
瑞王沉著氣站著,倏爾聽見背後一聲驚呼,連忙轉過身去,向前走了一步又不得不退回來……
不樂意看見,但又不能攔著。
賀蘭世淵橫抱著沐容,這回沐容完全沒有上次被舉在水池子邊的乖順,不停地掙著。賀蘭世淵淡瞧著她,她本就身量小,受了傷力氣也小,雖是掙扎得認真,卻是沒什麼作用。
側頭遞了個眼色,馮敬德會意,伸手向外一引,把瑞王請了出去。
沐容傻了眼,陛下您講理麼?這是瑞王的家好麼?您這麼自然地把他請出去合適嗎?!
還有……
鬆手!!!
房中只剩了她和皇帝,沐容又開始了下一輪掙扎。皇帝看著她一言不發地「拼命」,能用得上力的四肢都死命揮著蹬著,貝齒緊咬著嘴唇,眉頭緊蹙著,明顯不滿意。
朝里看了看,賀蘭世淵任她繼續掙扎,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俯身把她擱在了榻上。
沐容掙扎地動作立停,扯起被子躲到床榻一角蜷身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戒備狀態。
賀蘭世淵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縮在床角小小一團,緊抱著被子,一反常態地顯出了懼怕。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一隻落水的小貓,在看把她丟進水裡的人。
沐容現在當然害怕,剛才說了好些不怕死的話,那是仗著瑞王在。誰知道皇帝二話不說把瑞王請出去了,她掰著指頭數了數自己有幾句話能激怒皇帝,外加還有個拎不清的叛國大案……次奧,不怕死歸不怕死,但要是真把她再送回禁軍都尉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別以為瑞王能護得住你。」賀蘭世淵一語就把她這層心事戳破了,說得沐容渾身一個激靈:「陛下……」
我特麼真沒叛國!!!他護沒護我我都沒叛國!!!
沐容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句心底的咆哮吼出來,皇帝又說:「朕方才說了信你,就是真信你。」
……那您之前還說什麼時候她想嫁人就把她嫁出去了呢。
沐容抱膝不說話,皇帝在榻邊坐了下來,笑得有些不大自然:「禁軍都尉府的事……是朕的錯,朕會把這些事料理停當。你安心養傷,想不想回宮都日後再說,只一條……」
沐容抬了抬眼,不知道他要提什麼要求。
「你可別就這麼把自己嫁出去。」
「就嫁了,怎麼地……」
☆、第50章土豪
沐容小聲嘟囔著,那叫一個不服氣。且還是他常拿來抬槓的話,賀蘭世淵聽得一樂:「你試試?」
……不敢。
沐容又不吭聲了,縮在榻邊緊抱著膝,滿腦子都在想以後絕對不要回宮。這真是吃人不吐骨頭,要不是瑞王突然出現救了她,搞不好她現在已經坐實了罪名被折騰死了,且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栽的贓。
皇帝沒有多做停留,片刻後便起身離開。沐容沒起身行禮,是懶得行也是來不及行。
賀蘭世淵回到宮裡,覺得事情一團亂,用從在沐容的日記里看到的話說就是「頭都大了」。
真是頭都大了,感覺好像所有要處理的事情都涌在裡面,理不清頭緒。
那就從能理清頭緒的地方開始理。
「送十雨和齡兮去瑞王府。」皇帝一壁走進殿中一壁吩咐道,瞟了眼在旁大顯錯愕的二人,隨口解釋了一句,「照顧沐容。」
「……」馮敬德雖然知道沐容的分量也還是有點意外,瞧著傷也不算很重,瑞王府里又不缺人手,陛下您犯不著把自己跟前的人送過去……
他這麼想無妨,到底沒真說出來。揮手讓二人下去準備,自己接著等下文。
「蘇硯什麼時候到錦都?」皇帝問。
馮敬德欠身回說:「傳話的若是今晚到梧洵,蘇大人日夜兼程也得明晚。」
「嗯……」皇帝思量著,沉了口氣,又道,「讓他不必急著來見,到了錦都,先給朕查這個常胥。」
瑞王行事太急了,二話不說把人殺了,本是捅了個大簍子,不過到底是常胥先動的刑,他把「抗旨」這一條說出去,瑞王的罪責倒是不大。
可惜了這條線斷了。若不然抓准了查下去,他就不信這常胥沒問題。
賀蘭世淵在案前坐下,手指挑開盒子上的搭扣,取了裡面的那本冊子出來。
得先把它看完。
「新年了巴扎黑,不放假巴扎黑……去和皇后娘娘說笑什麼的壓力好大啊摔!傳說東市西市的廟會什麼的可棒了,去不了的蹲牆角。攢錢啊攢錢,啥時候出宮了去玩個痛快!」
賀蘭世淵嘴角抽搐:攢錢為了逛廟會,這是打算在廟會上買多少東西?
「第一次看到皇宮外面的樣子,好生……霸氣!!!和娜爾興奮了一路,我大錦都威武雄壯!」
應該是去梧洵避暑離開錦都的那一天。
她這本子裡就是這麼寫得東一句西一句的,有些能看出具體事情,有些句子讓他見了完全不知所云。
比如某一頁突然出現:以熱愛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
十六個短句,說是詩也不是,格式又挺規整----沐容就是為了練字每天都要寫一寫,想不到寫什麼就隨便想在現代的句子寫,賀蘭世淵哪知道這些出處。
於是在後面的某一頁又看到八個字:愛國,創新,包容,厚德。
她想家,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些曾在大街小巷都能見到的標語,比如傳說中的「北京精神」。
賀蘭世淵頹然一合冊子:可見她不會叛國……
沐容的傷好得挺快,不過幾天,就已經能和十雨齡兮在屋裡打打鬧鬧了。要不是醫女非讓她再多歇歇,她大概會到院子裡做廣播體操去。
要悶在室內沒事做,又沒有無線網的時候……
她需要其他裝備解悶!
是以接下來的幾日裡,瑞王回府後聽到的回稟多是:「今日裁了一天的紙」、「逼著十雨齡兮寫了一天字」、「今天央管家畫畫去了」……
在聽說沐容要了倆骰子回房後,賀蘭世澤終於覺得自己得去看看----她這是要聚眾賭博麼?
仨御前女官,跟他王府里賭博?傳出去沒法要了……
推門進去一看,還真在扔骰子。三人圍在一起目不轉睛地看著,骰子一停,兩個六點,十二點。
然後見十雨從畫得五顏六色的紙上拿起一個小泥人,一邊數著一邊往前走:「一、二、三……」
走了十二步。
這什麼玩法?
瑞王在旁邊看著,看了半天沒看明白。三人又都玩得投入沒注意他在,他被晾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