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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傳譯官同步翻譯著,基本只比沐容慢一句話,皇帝聽到最後忍不住「嗤」地笑了出來----前一番話都說得很對很有氣勢,但最後一句又是蠻不講理的勁頭。
於是連契木的臉色也變得有點古怪----這話怎麼答呢?「您是有意想戰呢、還是有意想戰呢」?這不是問話吧……是逼他承認吧……
其實是姑娘你有意想戰還是大燕有意想戰吧……
可是……他還偏不能一賭氣承認了「想戰」,清楚地知道靳傾現在根本不是個對手了。
輕一嘆息,契木自覺說不過面前這個觀點清晰又伶牙俐齒的女官,面色陰沉地收回了方才的話,用漢語道:「臣帶回靳傾處置,明日便回靳傾。」
如此就好,總之別把這種爛事推到大燕就是,再說,回了靳傾,在皇帝不曾決斷過的前提下汗王絕不會輕饒了她。
沐容聽罷剛露了喜色,便見契木目光一凜,轉而又是用靳傾語對她說:「但是就事論事,姑娘你傷了我的妾室。」
臥槽……講理麼?就算您被我嗆了心情不慡,也請先記著我救了你妹妹一命的好成麼?
傳譯官翻譯得快,句子又短,沐容還沒想好措辭怎麼反駁,皇帝就淡淡地發了話:「嗯,朕知道她傷了朵哈救了你妹妹一命,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自然會賞。」遂是低眼一思量,「就晉典言吧。」微一笑,又側頭和善地提醒了自始至終記不住品秩順序的沐容一句,「正五品。」
「……」沐容嘴角抽搐:契木不講理,陛下您比他還不講理……
這麼氣人實在是太……太賤了!
不過為什麼心裡暗慡呢?
於是沐容很是配合地、歡天喜地地伏地一拜:「謝陛下。」
於是聽完翻譯的契木只剩下面色發白地告退的份兒。
嗯,晉位了,正五品,典言……
咦……怎麼聽著這麼有營養呢?
碘鹽……我還鈉鹽呢!
咦……怎麼聽著有點像某個品牌的廣告呢?
「我是御前女官沐容,我餵自己袋鹽(代言)。」
放鬆下來的沐容腦洞又大了,坐在胡床上一邊想著一邊甩著腿傻樂。
宮人們躲得遠遠的:誰知道這笑容背後又是什麼可怕的主意,躲她遠點,惹急了打人……
打得跟朵哈一樣可沒地兒喊冤去!
也就娜爾還敢往前湊,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姐姐,我明天就要回靳傾了……」
前幾天提心弔膽的總想回靳傾,現在事情查明了不用提心弔膽了便不急著走了,但又不得不走了……
「乖,好好回去,以後有機會再來玩啊。」沐容笑得明媚,說得大大方方的。
「我還沒學會漢語……」娜爾對著手指一副可憐兮兮地樣子----這動作也是跟沐容學的,「還沒學會怎麼唱古詩。」
「……」很悲傷的口氣,不過這話沐容聽了就悲傷不起來。那個……唱古詩……她指的是《哆啦A夢》的調子,稍微一想就覺得充滿笑點……
很毀氣氛的好不好!
其實那個真是為了讓娜爾背起來方便,後來的日子裡,沐容也了解了真正的傳統漢歌,便對娜爾一笑:「不急不急,你先把該練的練好了,下回再來大燕,讓陛下找個傅母給你,教你漢歌。」
至於《哆啦A夢》什麼的……別提了吧,說起來都是滿滿的黑歷史啊。
契木一行在次日上午踏上了回靳傾的路,娜爾仍是大為不捨得樣子,但好歹沒上演電視劇里那種痛哭流涕大呼「我捨不得你」的戲碼。
沐容心裡有些空。宮裡規矩的人居多,其實算起來娜爾也比她規矩,但好歹是個能一起玩玩鬧鬧的人。
抱膝坐在娜爾的帳篷前發愣,思緒飛得很遠。圍場地勢廣闊,微風不住地吹著,讓沐容想起她曾經週遊世界的夢想。那時她就想去糙原、去戈壁、去沙漠……去不同的地方,這樣靜靜坐著,感受好像一樣、卻又並不相同的風。
現在呢……
好多地方想都不用想了吧,在中國是「古代」的時候,很多地方都還一片荒涼呢。
但也許該去靳傾走走?沐容想起娜爾的邀請,有點淡淡的期盼。
「這麼安靜?」聽得笑問,沐容即要起身,對方卻就勢在她肩上一按:「坐吧。」
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沐容適當地規範了一下坐姿,從抱膝坐變成了正坐。皇帝瞟了她一眼:「不改也成。」
「……」
就沒再說話,一起吹著小風,他在旁邊坐著她又沒法繼續想事、她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所以就如坐針氈地一會兒看他一眼。
「……看什麼?」賀蘭世淵回過頭來一問,沐容啞啞地隨意尋了個話題:「奴婢在想……朵哈回了靳傾會如何?」
「這個啊……」皇帝一笑,「有句俗話說得好。」
沐容微愣,疑惑道:「什麼?」
賀蘭世淵笑睇著她,輪廓清晰的眉目彎了個微微的弧度:「Nozuonodie.」
☆、第42章問話
沐容倏爾一驚,頭一個反應就是:「陛下您怎麼知道的這話……」
「……」賀蘭世淵默了一瞬,「你說的啊……」
恍悟!
是她在宮宴上說朵哈的話。平日裡吐槽慣了沒多留意,猛地聽皇帝說出來還以為這大燕朝還有楚她以外的穿越者。
「陛下您……真是……學以致用……」沐容皮笑肉不笑。
「嗯。」皇帝笑吟吟一點頭,不要臉地接受了這番誇獎。沉了一沉,少頃又道,「進帳去。」
不是他的大帳,是身後之前娜爾住的帳篷。沐容隨他走了進去,看見要奉茶的宮人被馮敬德擋在了外頭。心裡不免有些不安,這孤男寡女的……
他還偏生往內帳走了,沐容又不能扭頭就跑或者停下不動,只能硬著頭皮跟他一路進去。
在賀蘭世淵停下腳轉過頭看她的時候,她已經在無法停止的心理活動中弄得自己面色泛白又發紅。竭力試圖平靜地在心裡念著一首首《詩經》,免得自己的心慌顯現出來。
「你是有多怕朕強要了你?」皇帝忽而斂去笑意,問得冷淡。
沐容驚愕間一抬頭,對上的是一雙深如寒潭的眸子,登覺一陣壓迫感,倒抽了一口氣沒說出話。
皇帝往前走了兩步,近近地逼視著她,驚得她分明地覺得一顆心在亂撞,又奇怪地無法移開視線。指甲在手心裡一掐,借著痛感帶來的三分清醒勉強說了句:「陛下,奴婢沒……」
皇帝仍是凝睇著她,聽完這五個字後靜了一靜,問了一句:「朕還沒那麼無恥吧?」
這個……
沐容真想原原本本說心裡話「這個我不知道啊呵呵早知道應該提前跟『關愛失寵嬪妃志願者』文俞打聽一聲你有沒有臨幸過宮女啊」----外表無比鄭重很是認真地答道:「沒有!」
「嗯……」皇帝緩緩吸了口氣,「不信。」
……不……不信?怎麼個意思?不信自己不無恥?
「真覺得沒有,日後就別總一副提防的樣子。」皇帝淡覷著她,「你那些話說一遍朕就明白了,用不著三天兩頭暗示一回。你當這是給娜爾溫習漢語呢?」
陛下您……神比喻……
「哦……哦!」沐容磕磕巴巴應了,反應過來又一福身,較為正經地應了一聲,「諾。」
賀蘭世淵默然睇視她須臾,頎長的身材穩穩地立在她面前。沐容福身之後就一直低著頭,能感覺到他那始終沒有挪開的目光,試著去猜他現在又在想什麼……
完全猜不到!怪不哪個朝臣或者宦官能摸清帝王心思就會在史書上被著意提及,這特麼真是個技術活!她在御前這麼久了也做不到,不只是她,其實除了馮敬德以外,旁人也都難做到很好。
要不人家馮敬德是大監呢!
「眼睛轉來轉去的,又想什麼呢?」傳來的聲音語中帶笑,沐容:「……」
怎麼覺得皇帝猜別人的心思就完全不費事呢?
「奴婢在想……」沐容低壓著羽睫喃喃道,「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