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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就先瞞著。」皇帝口氣輕輕的,卻是認真無比,「前朝後宮,事情太多。如是傳出去,各樣議論起來,她安不了心。」
沐容半懂半不懂,但聽得皇帝這樣說了,仍是認真記下了。人家夫妻一場,最後這些日子皇后怎樣過,自然該聽皇帝的安排。
旁人多不得嘴。
就又繼續向前走去,馮敬德也跟了上來。沐容止不住地去想,皇帝和皇后間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於她而言似乎很難懂,畢竟是兩個世界。在她看來,愛就該一心一意,可皇帝有著六宮佳麗……與皇后,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夫妻?
真是擾人心緒!
哀傷淡淡縈繞心頭,這種感情卻又讓沐容愈發好奇,回去便問了文俞,當然只是問,卻沒提皇后現在的情況。
於是文俞對於她的突然發問很是不解……
「什麼都打聽,你又閒命長?」文俞瞪了她一眼就要走,沐容一攔他,怒瞪:「什麼叫『又』?」
文俞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你找死不是頭一回了,別拖上我。你有陛下罩著,我又沒有。」
「那我又不跟別人說去!」沐容不依不饒,「幹什麼啊!我就是自己打聽打聽,又不拿去寫傳記!」
文俞一副「打死我也不招」的架勢,沐容瞪著眼插著腰把他逼到了牆角,一臉痞樣:「文大人,實話跟您說了吧,陛下讓我明天起到長秋宮陪皇后娘娘說笑去。你不把事兒給我說清楚了,我若在那邊不知避諱說錯了什麼話,一準兒拉你墊背,你信不?」
文俞臉色一白:「你敢!」
沐容笑吟吟一瞪:「你敢死我就敢埋,哎嘿。」
文俞壓力很大,心叫了一聲命苦,抵住困勁兒給沐容講故事。
沐容坐在高高的漆案上邊,聽文俞講那過去的事情。
文俞在講故事上很是繪聲繪色,這個吧……很是應了「凡事都有兩面性」這句話----平常這麼聽他講,絕對帶感給力感人肺腑;關鍵的事上就只能幹著急,情緒渲染很是到位,但沐容要聽重點!
於是沐容聽得鬱悶,文俞講得也不高興;前者總動不動就是「別廢話」、「趕緊的」、「說重點」,後者就只好「別著急」、「好好聽」、「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沐容終於忍無可忍地鐵青了臉拿了一沓紙出來記重點……
一、皇帝和皇后是典型的遵父母之命成婚,婚前沒感情,不能怪誰;二、皇后從婚後不久就身體不濟了,所以婚後感情也就那麼回事,同不能怪誰;三、沒感情歸沒感情,皇帝還是挺照顧皇后的,最值得點讚的莫過於所有以皇后不能有孕而請旨廢后的大臣都被皇帝罵回去了;四、皇后她命苦啊……
沐容頹喪地往桌上一趴:我命也苦啊!在明知她命不久矣的情況下去哄她開心,心裡得多掙扎啊!陛下您還不如不告訴我這血淋淋的真相啊!
我不抱怨宮宴苦宮宴累了你讓我去宮宴服侍著好麼!!!
沐容深有一顆觸柱的心。
心情非常悲痛、神經甚是緊繃,於是沐容化悲痛為困勁,伏在桌上……睡著了。
翌日,初晨淡金色的陽光灑入房中,沐容理好衣衫,站在鏡前對著自己咬牙握拳:「加油,文俞能當『關愛失寵嬪妃志願者』,咱就能當『關愛病危皇后小達人』!」
走起,完成工作沒準還能晉個級漲個工資;就算沒這些好處,也得對得起良心。
睡眠很是不足,頭有點暈暈的,精神卻是格外高漲。在成舒殿到長秋宮的這段不近不遠的距離上,沐容感受著陽光一點點變得更暖,好像從中汲取了正能量似的,堅信自己能把這事辦得漂亮。
「快請御醫!」一聲急喊,伴著嘈雜的腳步聲。沐容抬起頭,看見前頭的長秋宮前逐漸混亂。
我去,不是吧!
☆、第30章病重
忍不住地去想一般在電視劇里見到這種情況的劇情走向都是這人救不過來了呢……
大腦洞死開!
沐容深呼吸一口,提步繼續往長秋宮走。
椒房殿門口,兩個宮女朝著她一福,眉頭緊蹙滿面擔憂地向她解釋:「皇后娘娘突然昏迷不醒,姑娘等一等。」
果然是情況不妙。
沐容被請去側殿坐,看著進進出出的御醫和宮女,心裡有些發空。從小,家中長輩身體都好得很,她從來沒直面過死亡----如果不算自己死了的那一次的話。
結果到了大燕,竟要眼睜睜看著這母儀天下的皇后離世……
她記得皇帝對她說那些話時的神情,也看到現在守在榻前的那個宮女忍不住地哭了。自穿越以來一直不肯面對的情緒終於湧上心頭:她在二十一世紀墜下電梯而死,死得那麼慘,父母該是怎樣的傷心……
其實她現在過得很好,卻沒有任何辦法告訴他們。
心裡頓時難過透了,若論不孝,她這也得算是不孝得徹底。眼眶一紅,沐容狠狠在手上咬了一口讓自己忍回去。她是來讓皇后開心的,自己先哭了,皇后看了能開心麼?
本是沿途想了不少段子等著講給皇后,皇后現在卻昏迷著,看著旁人忙碌她又幫不上忙,只剩下替皇后祈禱的份。佛教道教猶太教,天主基督印度教……沐容搜腸刮肚地把自己能數得上來的神都拉過來虔誠祈禱了一遍。
午時二刻的時候,皇后終於醒了。
滿殿的宮人同時鬆了口氣,面露喜色。沐容隨著宮娥走進寢殿,朝著皇后一福:「皇后娘娘萬安。」
皇后面色蒼白如紙,仍是朝她笑了一笑,拍了一拍榻邊:「姑娘坐。」
「謝娘娘。」沐容又一福身,去榻邊落了坐。正有宮女端了藥碗過來,沐容便銜笑接了過去,剛吹了兩下,便聽得皇后道:「先擱著放涼吧,不急著喝。」
沐容猶豫著看向一旁的御醫,見御醫並無意見,才依言把碗擱下了。
然後沐容開始了艱難的「沒話找話」過程……
方才聽說皇后昏迷了便是腦子一空,原本準備好的笑話現在愣是講不出來了。外加還有一殿的宮人,她難免有點拘謹地發揮不出來……
於是便成了她玩命地想要活躍氣氛、努力地說個不停,一殿宮人目光呆滯地看著她……
次奧太尷尬了。
尷尬得連皇后都忍不了了,端詳了幾乎說不下去的沐容一會兒,朝旁人揮了揮手:「都退下吧,人多本宮瞧著頭疼。」
眾人安靜地一福退出寢殿,就剩了沐容和皇后。
可她還是講不下去……好像整個情緒都不對。
皇后睇著她蘊起微笑,眉頭彎彎地打趣道:「陛下讓你來陪本宮說笑,真是難為你了。莫不是一夜都沒睡?瞧你眼睛熬的……」
沐容捂臉。她知道自己現在正頂著倆黑眼圈呢,就跟大熊貓似的。
「你若是困,去側殿睡一睡吧,晚上還要守歲呢。」皇后噙笑勸著,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落寞,「本該讓你去輝晟殿的宮宴一起熱鬧著才是,在本宮這兒守歲實在無趣。」
沐容怔了一怔,又想起昨晚皇帝要皇后好好休息時皇后的神色,思忖著問她:「娘娘,您是不是……想去宮宴?」
皇后神色一黯。
轉回頭來,又是笑意殷殷:「並沒有。陛下說的是,本宮這身子,還是好好歇著才是。去宮宴累了自己不說,還給旁人添亂。」
……這是久病之人很容易有的心理。因為知道自己會給旁人添亂,繼而就覺得旁人必定嫌她添亂。就算是真正的關心也容易聽出別的意思來,自然心情越來越差。
「娘娘……」沐容眉頭微蹙,思索了一番如何讓皇后心情好起來,終是輕輕道,「您如是很想去……便去吧,陛下不會怪罪的……」
皇后沒有說話。
「陛下其實……是真心想讓您過得開心罷了,勸您別去也是一心為您的身體著想,絕不是嫌您添麻煩。」沐容繼續勸道。
皇后悵然一嘆,繼而又是長久的沉默。少頃,她抬了抬眼,微微一笑:「本宮知道。」
「那您……」
她又說:「本宮的日子不長了,是不是?」
沐容心下一緊。皇帝明明說了不讓皇后知道,這哪個混蛋告訴她的?作死呢?自己作死就算了,考慮考慮病人的感受好嗎?
「陛下信得過你,應該不會瞞你。」皇后的笑容幽幽的,讓沐容覺得心裡發悶,不敢開口,「本宮兩天裡……已經昏迷三次了,身子如何本宮自己清楚,知道是陛下讓你們瞞著,也知道陛下他是為本宮好。」羽睫低覆,皇后面上神色有些複雜,「所以本宮會聽他的。就如同他是真心為本宮的身體著想一樣,本宮也是真心不願給他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