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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隱隱聽到腳步聲小而急促。
忙離了榻向房門口走去,敲門聲剛「篤」地一響,沐容便打開了門。瞧了瞧門外的宮女,定了定神,如常道:「殿下剛睡,別吵了她。」
「沐姑娘。」那宮女一福,將聲音壓得極低,語中還有微微的顫意,「陛下傳姑娘速去長秋宮。」
沐容心中惴惴,不敢耽擱,隨著她疾步前往。
時辰已經很晚了,宮人直接將她請去了寢殿,殿中安寂得如同下午時的成舒殿。
讓人覺得害怕。
「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沐容斂身一拜,竭力維持著平靜,心底的懼意起起伏伏。
「沐容。」皇帝喚了一聲,除卻這短短的兩個字再沒有別的話,沐容難以從中聽出任何情緒。
「奴婢在……」有點心虛地應了一聲。
接著,一張折了兩折的紙被狠擲在她面前,皇帝語聲狠厲:「這是怎麼回事!」
☆、第29章任務
問話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沐容有些慌,可說實在的,又有點摸不清這發怒的原因何在----若是覺得皇后瞞他而怪皇后倒是合理,可自己會靳傾語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啊,娜爾更是不會才奇怪啊……
所以他這是沖她生什麼氣啊……
忐忑中一陣有點委屈的腹誹,沐容一拜,猶是那一套說辭:「這是奴婢讓娜爾公主給皇后娘娘寫的繡樣。」
一句話摘乾淨了兩個人----一、皇后自己是不會這個的;二、娜爾是受她之託才寫的這個。
面前的帝王沒有動靜……
皇后也沒有動靜。
……怎麼個意思?
沐容咬了一咬嘴唇,又說:「那次皇后娘娘召奴婢來,聽說奴婢會靳傾語之後很是好奇,便讓奴婢給她譯了名字……」
還是沒有反應。
沐容內心有點默默地想掀桌。想怎樣你倒是說一聲啊!想讓我怎麼答你倒是給個話啊!就算要宰了我你也給個明話好麼!
這算怎麼一回事啊?你不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想聽什麼啊?
接著,皇帝果真開口了,出言就是一句:「去拿戒尺來。」
臥槽?!
陛下您這個不算「明話」範疇好麼?!我哪句話說錯了啊!覺得我不該寫這個?最初是皇后娘娘提要求讓譯的好嗎!!!
有人性嗎!我傷剛好沒兩天好麼!!!
於是,在宦官淡定地回來要她伸手的時候,沐容終於眼淚汪汪地抬了頭:「陛下……」
皇帝眉頭輕挑:「怎麼?」
沐容委屈大了:「給個罪名吧……」
「……」皇帝仍是冷著一張臉,皇后半躺在榻身子一顫,沒忍住就嗤笑了出來。接著索性不忍了,伏在皇帝肩上,笑得蒼白的病容上都犯了紅暈。
皇帝伸手指了指沐容:「你瞧,朕說什麼來著?就是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你說她不怕,她看著比誰都怕;你若說她怕,在旁人都該求情了的時候她就敢開口跟你要罪名。」
「……」沐容臉上一黑:陛下,大晚上的,您這兒做心理測試呢?
皇后素來身子弱,笑得厲害了便有些累。輕咳了兩聲,迫著自己止了笑,覷了一眼沐容:「起來吧。」
沐容陰著臉站了起來,滿滿的都是怨念----這人要不是皇帝,她早就辭職不幹了。
明明是鬱悶到了頭,想表達這怨念之情卻還得委婉點:「陛下,您是不是又拿奴婢打什麼賭了?」
「沒有。」皇帝認真道,「和瑞王打賭那是贏他府里或者封地上的東西,和皇后打賭贏來贏去都是朕宮裡的東西。」
……陛下您拎得真清楚,不做生意虧大發了。
不過就算沒拿她打賭,之前也決計沒說什麼好話,要不然皇后能笑成這樣?擺明了是覺得看了好戲嘛!
覺得自己是個笑柄的感覺一點都不好成嗎?
沐容垂眸站著不說話。
皇帝一副完全沒察覺到沐容現在很是幽怨的樣子:「前兩天,三弟送的人進宮,給了個正六品待詔的位子,說讓她提點著----旁人都得顧慮個自己位份低上半階吧?就她敢接著,朕要是不主動提給她晉位,她就真敢以從六品典侍的身份去管人去。」
……哪兒啊?我壓根就沒想管……我其實很有自知之明好嗎。
……陛下您這麼深度扒人家黑歷史合適嗎?
皇后還聽得滿臉帶笑……沐容覺得自己以後簡直沒法在宮裡混了,本來沒外人知道,現在當著長秋宮這麼多人的面說……
沐容輕輕磨牙,低垂雙眸將視線定在皇帝的靴子上----怎麼這麼想踩一腳呢?
皇帝卻正好回過頭來瞟了她一眼,又笑對皇后說:「就這……你還誇她聰明?明明笨到家了。」
特麼……
所以你們夫妻倆大晚上的傳我來就為了這麼喪心病狂地扒我的糗事麼?!
然後便是皇帝和皇后說笑著,沐容傻站著。打心眼裡想趕緊沖回去睡覺,明天還有的忙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天皇帝也清閒不了。罷了罷了,一起熬著。
還是皇后善解人意!!!
看沐容上下眼皮打了架,皇后笑意微微地道:「瞧著沐姑娘累了,明天除夕,陛下事情也多……」
這是要請人離開的意思,沐容表示很開心,皇帝也沒有不肯的意思,點了點頭:「梓瞳也好生休息,明天嬪妃晨省就都免了吧,朕讓馮敬德傳旨去。」
皇后看上去有點猶豫,默了一默,緩緩道:「平日裡免一免也就算了,逢年過節的,規矩還是別亂了的好。再說……晚上橫豎也還有宮宴,臣妾去得宮宴、卻不讓嬪妃來見,也不合適。」
「晚上的宮宴你也不必多操心了。」皇帝一握皇后的手,溫言勸說,「御醫說了,你這病得慢慢調養著。宮宴勞累,你好好在長秋宮歇著。」
最後一句話添了兩分生硬,端得是不許皇后再多辯的口氣。可這樣的強求,誰都知道是為了皇后好。
沐容卻仍是從皇后臉上尋到了一抹短暫的失落,俄而聽得她莞爾笑應了聲:「好。」
總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沐容是隨著皇帝一起離開的長秋宮。除了她,就只有最初隨皇帝同來的馮敬德在旁邊跟著。故此只有兩盞宮燈,走在路上,仍是昏昏暗暗的。
皇帝沉默得反常,和剛才在長秋宮與皇后談笑風生時的他判若兩人。沐容心裡沒底,不住地偷瞧他一眼、又睇馮敬德一眼。
「別看了,朕告訴你是怎麼回事。」皇帝忽而駐了足,沉沉地解釋了一句。繼而回過身來,揮手讓馮敬德先退開,又說,「方才……你叫人送那字去長秋宮,朕和皇后就猜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想替皇后解個圍。」
……所以你們就聯手那我尋開心了,是吧?
沐容剛腹誹了一句,皇帝便說:「不是故意看你笑話。」
……其實您真的會讀心術吧?來自於古印度的神奇魔法?
又是一陣沉默。黑暗中,只有沐容手中提著的宮燈泛著點黃暈的光,見皇帝突然又不說話了,她抬了抬頭,借著那微光對上他的神色……
然後她也不敢說話。
不只是不敢說話,那陰沉的神色讓她連頭都不敢再抬,忙不迭地又低下頭去,聽到一聲短促的輕笑。又隔了一會兒,她聽到皇帝說:「皇后的日子不長了。」
「什麼?」驚訝得脫口而出。即便知道皇后一直身體不好,仍舊覺得太意外了。
皇帝長緩了口氣:「御醫說的,皇后……撐不了多久了。朕就是想哄她過得開心些,不是有意取笑你。」
心中感觸難言,直面即將出現的死亡總會有些悲傷,即便沐容跟皇后並不熟。
「皇后娘娘她……」沐容的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只覺取不取笑她都不是重點了。覺得思維有些空白,想了許久,才問了一句,「皇后娘娘……自己知道麼?」
「不知道。」皇帝答道,一頓,又說,「除了皇后親近的宮人,就只有朕和馮敬德知道,如今算上你……」重重地一聲嘆息,他說,「你也不要再同別人說。」
「諾。」沐容低眉福身,鄭重地應下了,卻猶有些不解,「可陛下您這麼瞞著……」
那可是皇后,母儀天下的人,這麼瞞著不是個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