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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是……奴婢沐容。」她的拘謹和皇帝的隨意大相逕庭。

    「姓沐名容。」皇帝又道。

    「嗯……是……」沐容心裡忐忑壞了。

    皇帝的口氣愈顯輕鬆:「現在什麼位份?」

    沐容一滯,答說:「從八品……」

    從八品什麼來著?她只覺這宮中等級森嚴、品秩太難記,記了好久,雖是背下來了,但只能一級級往下數著才能背出來,單個拎一個出來問她,她是決計反應不過來的。

    皇帝一時也沒開口,看她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很好奇她在琢磨什麼。過了一會兒,看她唇畔翕動,再過一會兒,聽她不知不覺中背出了聲……

    「從五品女史、正六品待詔、從七品典侍、正七品選侍、正八品恭使……」

    「從八品長使。」皇帝適當地接了口,沐容恍然大悟:「對!」

    「……」皇帝愣是啞了,過了少頃,扯了扯嘴角,帶著幾分嘲意問她,「姑娘,你進宮多久了?」

    「……」沐容再度低頭不吭聲。一是被譏嘲的不快;二是……她確實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什麼時候進的宮,總不能按穿越時間告訴他「半個月」吧。

    「靳傾話說得不錯。」皇帝一笑,思量著道,「別在外面候著了,來御前吧,朕身邊也需要個傳譯官。」繼而一頓,又糾正道,「傳譯女官。」

    就算是再習慣了現代生活、再習慣了「人人平等」,沐容也知道目下身在古代,皇帝這聽似商量的話絕不可能是商量的意思。

    心裡到底是不願意跟他走得太近----「伴君如伴虎」這話她很清楚,但實在是沒膽子再死一次。

    遂俯身一拜,道:「諾,謝陛下。」

    沐容答應便答應了,自從八品長使一躍到了從六品典侍,給自己的升職點了個「贊」之餘,她敏銳地覺出了御前的風聲仿佛不大對頭。

    背地裡悄悄打聽著,沐容這才得知是自己想得太簡單----她覺得君主制嘛,皇帝需要什麼人還不是隨意往身邊調?倒確實是隨意往身邊調,但她委實是皇帝繼位四年以來的頭一個。

    史開先例……

    於是宮中都傳了個遍,說皇帝身邊多了個紅人。六宮嬪妃更難免覺得,再這樣下去,往後不好收拾。

    嬪妃且先不說,御前看她不順眼的就不在少數,有些加著掩飾、有些根本就不掩飾。

    沐容心底琢磨著,當真跟混職場無二,事已至此,得先在御前站穩腳才行,不然日後這日子可不好過了。

    並且……這和混職場到底還是有根本的不同:職場上,混不下去不過辭職了事;這宮裡,看她不痛快的「同事」大可能把她往死里踩。降職是小,喪命是大啊!

    想了想宮中常見的幾種死法:杖斃、賜酒、賜白綾……

    這還不算完,死了多半還沒有好好安葬的,多是往外一丟了事。

    沐容身上一陣寒噤,如是罵了錢末一句「全家亂葬崗」把自己罵去了亂葬崗多不值當……非得努力地好好活著不可!

    說是「傳譯女官」,其實準確的說,她是在其他女官的基礎上多了個「傳譯」的職能,平常端茶送水的事照做不誤。

    這些活是一眾宮女輪值的,沒什麼稀奇也沒什麼難的。這日沐容本是歇著不當值,大監馮敬德卻專程來找了她,讓她去御前侍奉著,原因是:「靳傾使節來覲見了。」

    於是她這個傳譯得去。

    入殿間正好碰上來奉茶的宮女也正進殿,那宮女叫嫵芸,和她一樣的位份,資歷卻比她老多了。

    宮中做事得有眼力見,像沐容這般本就受人排擠的更是。入殿見了禮,沐容便上前同她一起奉茶,嫵芸從小宮女手中的托盤裡取了茶盞,遞與沐容、沐容再呈過去。

    如此奉了兩盞茶給同來的朝臣,第三盞是給那靳傾使節克特的了。沐容伸了手去接,卻是還沒拿穩,嫵芸就鬆了手。

    茶水灑了一地,碎瓷散落。

    心知從旁的角度看,多半都是覺得她沒接穩,沐容狠狠一橫嫵芸,心中道了一句「長得挺漂亮你背地裡玩陰的?呵呵!」

    轉而對克特道了一句:「I’msosorryaboutthat.」

    ☆、凌妃

    已規規矩矩下拜謝罪的嫵芸聞言一怔,全然不知沐容在說什麼。但聽得沐容與克特又有幾句對答,才見她朝皇帝拜了下去:「陛下恕罪。」

    皇帝見狀,同樣難免好奇她方才與克特說了什麼,淡有一笑,也沒叫她起身,便問:「剛才說什麼呢?」

    沐容一拜,朗朗回說:「奴婢說對此很是抱歉,他說不要緊;奴婢又問他有沒有燙著,他說沒有。」

    看她答得面不改色的,好像對此事並不在意。明明是她沒接穩茶盞,看著倒還沒嫵芸緊張。皇帝遂又淡道:「怎麼罰你合適?」

    於是又見沐容和克特嘀咕了兩句什麼,沐容回話說:「克特大人說……隨陛下的意。」

    ……居然就這麼問了克特的意思?還就老老實實地回了「隨陛下的意」?皇帝心中不住啞笑,暗道這姑娘真夠實在。明明知道他聽不懂靳傾話,她便是從中使個小聰明給自己脫個罪也沒什麼大不了。

    輕輕「哦」了一聲,便擺手讓二人退下了,誰也沒罰。

    二人起身一福,恭敬地退出成舒殿。到了旁邊的小間候著,剛一進門,嫵芸便被猛地一拽,一聲驚呼剛出了口,整個人就被抵在了牆上。

    沐容面目猙獰地拎著她的衣領死按著她,一手指著她怒道:「賤|人,你敢陰我?」

    「我……」嫵芸傻了眼。宮中明爭暗鬥的不少,成與不成,明面上都是忍著,要報仇也是私底下再用陰招報,像沐容這般直接把人按在牆上質問的……頭一回見!

    「你可別說你聽不懂!」沐容狠狠道,「夠毒的,明明知道御前犯不得錯,你成心要我的命是不是?」

    小間裡本就還有旁的宮人候著,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瞠目結舌。眼見沐容氣勢洶洶,一時竟無人想起要上前勸一勸。

    嫵芸哪裡見過這陣勢,已嚇得說不出話來。沐容又瞪了她一會兒,才鬆手放開了她,冷冷地轉過頭去,目光劃得屋中眾人都打了個寒噤。

    「我知道,打從陛下調我到御前開始,看我不順眼的人就多了去了。」沐容切齒道,「我不計較那是我懶得計較,若要計較,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她這話說得雖狠,卻讓眾人難免心底嘲笑她說什麼大話。可這句腹誹還沒完,便見沐容冷涔涔地又睇向嫵芸,笑意輕輕道:「你剛才瞧見了,使臣面前,我傳什麼便是什麼----我若是告訴陛下,使臣看到是你沒拿住茶盞在先,還有你好果子吃麼?」

    這才讓嫵芸心底陡然驚了。這話說得委實不錯,沐容怎麼來御前的,眾人都清楚----原因有二,一來是她會靳傾話;二來,是皇帝迎面碰上了她怒斥那殿外的掌事宦官錢末欺君。可見皇帝對沐容算是信任的,如若沐容借著這信任造個謠反手擺她一道,吃虧的絕不是沐容。

    「安心做你該做的事吧!誰也別得罪誰!」沐容顏色稍霽,復又掃了眾人一眼,轉身出了小間。

    她這樣的性子實在和宮中別的女官差得太多,這一舉實在「驚天地泣鬼神」----導致在之後的幾日裡,御前旁的宮人都躲著她走,生怕一不小心被她按牆上。

    旁人當心不要緊,幾日下來,連皇帝也看出了點端倪。是以在她不在的時候,皇帝叫了人來問:「幹什麼都躲著沐容?」

    「這個……陛下……」那宦官一揖,猶是瑟瑟縮縮地打量了一圈,確定沐容沒在附近,才道,「那天……沐姑娘把嫵芸按牆上了,好一頓罵。不敢得罪……」

    「……」皇帝聽得微愕,就沐容那小身段,怎麼看也不像啊……

    是以晚上沐容再到御前當值的時候,皇帝忍不住地打量她,若有所思的神色讓沐容很是彆扭。而沐容那彆扭的樣子……讓皇帝也很是彆扭。

    「沐容啊。」皇帝終於擱下了筆,索性問個究竟,「你會武?」

    「……啊?」沐容一愣,想了想說,「沒有啊……」

    「那朕怎麼聽說你把嫵芸給打了?」

    沐容聞言,頭一個反應就是被人告了黑狀。面色一黯,欠身如常道:「奴婢沒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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