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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7:03 作者: 荔簫
「……啊?」沐容一懵,再看向她,她卻看了看地不再說話,意思是回頭再說。
目不斜視地繼續「站崗」。過了一會兒,那宦官和使節卻到了她面前,使節笑意款款地用「靳傾話」道:「傳譯還沒來,我得去拜見陛下,姑娘可否隨我走一趟?」
沐容無比熟練地用英語回道:「很高興幫助您。」
心下則是默念一句:北京奧運那會兒真是沒白當志願者啊!
她只覺自己可算在這舉目無親的大燕朝給自己找到了點價值,人生頓時又有了追求,可算
是不用傻看著別的宮女做女紅了----以後可以練英語啊!
暗喜間已然踏入了殿門,殿內的恢宏讓沐容陡有一陣。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比紫禁城都要霸氣多了……倒是很像記載中的西安大明宮。
禮樂與金碧輝煌的宮殿相互映襯著,說不出的莊重。沐容剛準備好生欣賞一番,面前的使節驀地矮了一截下去----對,還得行大禮。
跪地,右手壓左手置地,叩首。一套「稽首」的動作完成得也算熟練。起身後,這廂使節說一句,身後的沐容就翻譯一句。
「靳傾駐大燕使節克特,恭祝陛下聖體安康、祝大燕國運昌盛。」
「臣此番代靳傾汗王攜薄禮相贈,望陛下喜歡。」
「願大燕與靳傾永結世好。」
她這邊毫無壓力地翻譯著,朗朗地道出使節的意思。卻全然沒想到,一旁眾多朝臣及外命婦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使臣身上,而是……這使臣身邊的傳譯官為什麼會是個宮女啊?
她為什麼會說靳傾話啊!
長的是漢人的樣子啊!
就連九階之上的當朝天子賀蘭世淵都納悶了,這宮女看服色,怎麼都是他御前的人……怎麼成了靳傾使節的傳譯了?
沐容等著皇帝發話、以便再給使節翻譯,殿中默了一默,聽得皇帝清朗一笑,卻是說了一句:「代朕多謝汗王。克特,你身邊這傳譯官……倒是挺有意思。」
「……」沐容一滯,翻了句「陛下說多謝汗王」,後面的話她想了一想,覺得若是照皇帝原話翻譯,使臣難免要覺得皇帝連自己跟前的人都不熟,即便不這麼想大概也沒什麼話可回,大庭廣眾之下豈不是尷尬?
「陛下問您,為什麼找個宮女做傳譯,您的傳譯官呢?」沐容微微笑道。
使臣自是如實跟皇帝解釋了原因,說傳譯有事未來、禁軍都尉府差來的人又未及趕到,索性有這宮女相助……
不管怎麼說,最後一句話讓沐容很是高興。方才齡兮說她有「大麻煩了」多半是因為她方才的舉止失儀,如此這般怎麼也能減減罪吧?
使臣又施了禮,去旁邊落座,沐容看著應是沒自己什麼事了,也再次行了大禮,口中剛道出那句「奴婢告退」,便聽得九階之上的皇帝帶著幾分玩味之意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沐容……」沐容道。
皇帝愣了一愣。宮人自報名字,多半報個平時常叫的名字便是,若有家世不一般的貴女入宮為女官,則會自持身份報個「某氏」,慕容?怎麼聽著像是話說了一半似的……
「慕容……什麼?」皇帝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沐容啞聲一笑,知是皇帝誤會,解釋道:「奴婢姓沐……名容。」
一聲略顯尷尬的輕咳之後,皇帝「哦」了一聲,便讓她退下了。
☆、御前
宮宴散後,皇帝走出輝晟殿,往成舒殿走去。大燕朝皇宮,輝晟殿、廣盛殿、成舒殿並稱三大殿,其中用作宮宴及大朝會的輝晟殿在最前、作為帝王寢殿的成舒殿在最後。
宮宴時喝了些酒,皇帝便懶得乘步輦,想隨意走走醒醒酒。剛從輝晟殿旁拐過彎去,就聽到一句有些尖銳而不服的「那不然呢?!」
皇帝停了腳,且又往後退了一步,退回那彎道處凝神看著。月色下,顯是個級別高些的宦官在斥個宮女什麼。
似乎是方才那個給靳傾使節作傳譯的宮女……
沐容心裡委屈壞了,她本以為就算被罰了也是因為自己跑下輝晟殿的事。誰知被管著外殿的宦官、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錢末好一頓罵,原因竟是因為她方才在殿裡「不給皇帝面子」。
奇了怪了,不過就是因為皇帝誤以為她姓慕容、問她叫什麼,而她理所當然地照實答了「姓沐名容」,這也算不給皇帝面子?
是以面對錢末的斥責,沐容很是理直氣壯地頂了一句:「那不然呢?!」
「當著文武百官、內外命婦的面,你敢這麼駁陛下?」錢末陰陽怪氣地道,「莫說陛下誤會,就是陛下真給你改姓了慕容,你能如何?」
那照著這意思,她剛才是該隨口編個名字,這事便過去了。沐容就奇了怪了----照著他們的「三觀」,如此難道不算欺君麼?
「奴婢實話實說罷了,大人你想怎麼著?扯個謊話來騙陛下,欺君之罪,奴婢等著被誅九族麼?」
氣勢洶洶,顯然不是個小宮女該有的態度。
錢末被頂得怒了,不管沐容這話說得有理無理,到底是太沒規矩----從外殿到殿外侍奉的這一群宮人全由他管著,還沒見過哪一個敢這麼直言頂撞,旁人就算當真心有不服,也都是忍著就過去了。
尖聲輕笑,錢末招手讓身後隨著的兩名宦官到近前來,冷睇著沐容吩咐道:「押去宮正司,把嘴堵上杖責二十,我看她這張會說鳥語的嘴還能不能伶牙俐齒。」
……混蛋!
沐容當下心底便是這反應。按說面前這人官職比她高,若有理便說理,即便沒理了,他扭頭就走她也不能不依不饒。怎的官大一階還就非要壓死人才算完?
眼見沐容一時嚇得怔住,閉了口,錢末卻沒就此閉口,更是刺了一句:「會幾句鳥語就沒規矩,非得折折你這翅膀不可。」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說得沐容也怒了:「你憑什麼!」在兩個宦官伸手抓住她的同時,沐容喊了出來,「你說我駁了陛下的面子!可陛下在輝晟殿上都沒說什麼!輪得到你來罰我!」
無力還手,沐容心中簡直體會當初讀明史時,明末忠臣受宦官打壓時的悲壯,悲痛欲絕中就效仿書中英烈般罵了出口:「閹官!你欺君罔上不得好死!你……你仗勢欺人殘害忠良!你……動刑一時慡,全家火葬場!」
……不對。
沐容很快改了口:「你動刑一時慡,全家亂葬崗!」
「……嚯。」背地裡正看著熱鬧的皇帝當即就哭笑不得地扶了額頭,心說這丫頭真有意思,誰借她的膽子這麼罵人?
示意隨侍的宮人們止了步,自己便提步過去了,走到近前揮手吩咐了一句:「放開她。」
幾人俱是一愣,旋即忙不迭地拜了下去,同聲道:「陛下大安。」
「旁人都退下。」皇帝的聲音沉沉的,錢末連同另外兩個宦官一叩首,連忙退下。
沐容很有自知之明地清楚,這個「旁人」是除她之外。
暗呼一聲完了,莫不是那判官發現弄錯了人,她才該是那「命該如此」的,便要今日取她性命?
「話不少。」皇帝語氣未變,壓得沐容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
「『動刑一時慡,全家亂葬崗』?」皇帝淡看著她,「這都哪兒學的話?」
新浪微博……
沐容忍著緊張一叩首:「奴婢失言,陛下恕罪。」
這次認錯倒是認得快了。
「嗯……」皇帝頓了一頓,又問她,「靳傾語跟誰學的?」
沐容老老實實回說:「奴婢的父親是駐靳傾使節。」
其實是在學校學的……
「哦……」皇帝瞭然地點了點頭,這倒是正常了。又看了她一會兒,明顯覺出她很是緊張,終有一笑:「起來吧。」
「謝陛下。」沐容又一拜,拎裙起身。習慣性地抬頭,目光在皇帝面上一停她便滯住了。這是頭一次看清這大燕的帝王長什麼樣子,之前只看到過個側影或者聽過聲音。那聲音一直沉沉穩穩的,極盡帝王威嚴。
長得倒是很清雋嘛……
再一定睛,與皇帝視線一觸,沐容乖乖地低下頭去。一聲不吭,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樣。
「呵。」皇帝睇著她笑聲輕輕,繼而隨意地倚在了旁邊的牆壁上,略有幾分玩味道,「你叫沐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