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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37:20 作者: 四野深深
    這天池燦抱著作業打算提前回去,走前順便和楊均一起去他家土磚房後院抓了兩把糠皮和硬玉米粒,站在柵欄邊餵嘎嘎嘎的大鵝。

    池燦很想去摸摸大鵝雪白漂亮的羽毛,但大鵝看起來很兇,不認識他。於是池燦撒完手裡的玉米粒便跟楊均拜拜,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剛才電視機里播放的東西還迴旋在腦海里,大鵝的嘎嘎嘎並趕不跑它們,池燦爬上坡進了走廊,打開門時都沒反應過來鑰匙只用擰動一下——李景恪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他關門一進來,抬頭便看見李景恪坐在椅子上正看著他,被猛地嚇了一大跳,心臟仿佛趨停。

    「哥……哥。」池燦喊得一頓一頓,燙嘴似的。

    李景恪從家具廠回來不久,想來池燦下午又是去同學家了,起身疑惑地打量他兩下,說道:「做了什麼虧心事,別把你小膽給嚇破了。」

    池燦很慢地走到桌邊,嘟囔說:「我還以為你又要出去一整天,讓我一個人吃晚飯,大晚上才回來呢。」

    這是種類似控訴的怨念的話,李景恪伸手擦掉池燦臉上沾著的穀殼,笑問:「不喜歡一個人吃晚飯?」

    池燦「嗯」了一聲,眼睛抬起卻發現李景恪的額角上有道新鮮的傷口,要隔得很近才看得清皮下微微滲血的痕跡。

    他頓時遲鈍了兩秒,蹙著眉毛張開嘴。

    「那放下作業,拿上你的傘。」李景恪拍了拍他腦袋,已經若無其事轉身走了。

    小傷而已,池燦很懂,心想李景恪可能不希望他小題大做地提出來,池燦忍著卡住了喉嚨般收了聲。

    「我們去哪裡?」他便這麼問。

    「正好多帶一張嘴去蹭飯敲他一頓,就上次那個羅傑哥哥。」

    池燦還是從抽屜里偷偷拿了一個創口貼。他一聽羅傑的名字板了板臉,不大情願的樣子,但又跑去拿傘很快跟上了李景恪。

    「非得跟他麼?」池燦問道。

    「上次他跟你開玩笑占便宜,多可惡,」李景恪卻說,「這次讓他知道知道厲害,爭取吃垮他的錢包。」

    池燦聽著莫名覺得李景恪總把他當三歲小孩對待,類似李景恪就很懂怎麼睡覺,而他還在喝奶一樣。

    明明不是這樣的。

    可他還是想開心一點,至少乾巴巴望了這麼久,李景恪終於肯帶他一塊出去了。

    李景恪沒騎自行車,他們走了條以往池燦從未走過的路,經過一大片深綠色的麥田,終於到了羅傑家住著的地方。

    李景恪讓池燦在外面等了一小會,沒多久他跟羅傑就一前一後從屋子裡出來,兩人手裡都拿著根煙。

    羅傑個子不算高但身材魁梧,噸位不輕,他把煙盒塞進褲口袋,時隔這麼久一見到池燦又笑起來,哎喲一聲。

    「這是池燦呀,你哥終於肯帶你出來了,好久沒見沒什麼差別啊,倒是長高了點。」

    他摘了頭頂根本不合適的黑色棒球帽——上回李景恪落他家的,直接按到了池燦腦袋上。

    「平常記得打傘戴帽子防防曬,別跟你哥一樣曬黑了,小姑娘曬黑不好看。」羅傑嘿嘿玩笑道。

    池燦一直沒說話,顯得和當初那樣乖乖巧巧,然而此時卻驟然掀掉了帽子,直直看著羅傑說:「我不是小姑娘。」

    場面變得些許下不來台,李景恪皺著眉回過身,朝羅傑看了一眼,羅傑有些詫異地聳肩,笑著表示自己閉嘴。

    「撿起來。」李景恪看回池燦,對他說道。

    池燦微凸的喉結動了動,一言不發迅速彎腰撿起了地上蹭了灰的黑帽子,僵硬地拿在手裡。

    「哎呀沒關係沒關係,」羅傑訕訕一笑,也沒見過李景恪這耐心又不耐心的樣子,邊去隔壁院裡取摩托車邊說道,「是羅傑哥哥的錯,以後不開這個玩笑了。」

    李景恪徑直往前外了兩步,站在屋牆腳下,隔了片刻才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響聲。

    下午快結束已經看不見太陽,但還是能感受到灼人的紫外線在皮膚上停留,池燦揪著帽沿煎熬地站在一旁。

    連日來的低氣壓使得一切都變得不太美妙。

    不過李景恪忽然感覺手背被碰了一下,有些發癢。李景恪沒理,對方居然得寸進尺順著捏住了他的手指。

    他終於垂眼看下去,轉頭和池燦對視,淡淡說:「什麼意思?」

    「我……」

    「送你去上學,老師是這麼教你懂禮貌的?」

    「對不起。」池燦咬咬唇,說得很快。

    李景恪從他手裡抽出帽子,往他頭上又是一扣,遮住那雙濕漉漉惹人煩的眼睛,說道:「怎麼不掀了。」

    池燦眼前忽然黑了,於是抓李景恪抓得更緊,然後把一隻捏得皺皺巴巴的創口貼塞進了李景恪手裡。

    池燦示弱求饒喊了一聲:「哥。」

    他是有意避開的哥哥兩個字,臉卻變得熱起來,混亂的腦子湧出無數稀奇古怪的東西,池燦忍不住笑,眨眼間成了個仰著頭咧嘴的傻子。

    羅傑轟隆隆發動摩托車溜出來時,看那兩人像在說什麼悄悄話——也就池燦能對著李景恪那張冷臉還能笑出來,他猜大概是受制於人寄人籬下,也沒辦法。

    李景恪近來在家具廠似乎遇到了點麻煩,連程言寧都來跟他打探怎麼回事,但羅傑哪裡能知道具體,李景恪平常跟他們出來碰了面也從不提這些,只是認識這麼久了,看他心情和說話頻次能猜到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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