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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37:20 作者: 四野深深
儘管他知道丁雷從未打消把池燦接走的念頭,所有人也都認為李景恪不是認真的。
李景恪確實不算認真。
很多問題他也給不出答案,人生往往有不計其數的時候就是沒有答案,但他依然只需要自己來決定這一切,包括池燦的命運。
天色已經不早,早上把傘拿給了池燦的李景恪淋在雨中,對這樣的情形似乎已成家常便飯,所以毫不在意地只低了低頭。但今天風有些大,騎車回去不太現實,他打算去外面車站等車。
李景恪從廠房夾道里繞出來,剛一抬眼,就看見傳達室外的屋檐角落裡靠牆蹲坐著一個穿校服的垂頭昏昏欲睡的男孩。
池燦下車後被傳達室里語言不通的老爺爺一把攔了下來,淒悽慘慘求了好半天都是雞同鴨講,誰也聽不懂誰的,池燦只得等在外面。
他坐車後本就頭昏腦脹,在長久的等待里等困了,也不忘捏緊書包肩帶,用半開的藍格子傘擋在身前抵抗風雨。
積了很多灰的水泥地上被飄進去的雨點打濕得斑駁,一直快到池燦的腳邊。他淺藍色的褲腿上深色浸水的痕跡點點暈開。太陽落山後氣溫更是迅速回降,冷也是必然的。
然而池燦沒有手機,不知道李景恪的聯繫方式,只會跑來他唯一知道的地方等李景恪。
甚至沒有想過萬一李景恪不在這裡怎麼辦。
李景恪眉頭緊擰起來,停下車走過去,停頓片刻後蹲了下來。
他直直凝視著池燦,伸手碰到池燦的臉頰和脖子時皮膚觸感柔軟又冰涼。
見人還迷迷瞪瞪不肯醒,李景恪抽走了池燦虛虛拿在手裡的傘,穿過池燦的兩隻手臂,俯身試著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第19章 喜歡什麼
在李景恪拉開他兩隻胳膊的第一下,池燦就醒了。
李景恪身上熟悉的氣息雖然帶著比往常更濃一點的煙味,但依然很獨特,池燦從沒在其他人身上聞見過,從前的大城市裡沒有,在風城也沒有第二個。
儘管他們用的是最普通的超市打折洗漱用品,李景恪洗衣服時順便捎上他的一起洗,灑的也是最普通香味的洗衣粉。
作為在李景恪床上偷偷打過無數個滾的「壞小孩」,池燦知道誰來了,醒得很快,裝死也裝得很快。
他眯縫著眼,耷拉著手,腦袋極其自然地搭靠在李景恪肩上,維持著不變的費勁姿勢貪戀那一股終於讓他等來的熱源,身體軟綿綿地讓李景恪抱他,或者說是他想抱李景恪。周圍依舊風雨飄搖,而他變得不再那麼冷。
「適應能力不錯,挺能睡的。」李景恪出聲說道,沒罵他出現在這裡。
看著藍漆鐵門外經過了一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不是C7路,李景恪托著池燦停下來,順手拍了拍池燦的後腦勺,仿佛已經把他耍小心機的行為看穿得一清二楚。
到了這個地步,裝得太死好像也不行,池燦含含糊糊哼了一聲:「嗯?」
李景恪失笑片刻,下巴被他的頭髮蹭得發癢,終於半起身彎著腰垂眼看向掛在身上的人。
他看不見池燦已然緊張得眼皮顫顫的臉。
池燦渾身摸著也冰冰涼涼,校服上帶著手搓洗衣服粉的香氣,才發沒多久的衣領邊卻已經沾了幾條新墨水筆印子,書包肩帶上也畫著幾隻潦草的火柴小人,還有不知名的數學公式,很難讓人相信那是因為讀書太廢寢忘食而寫上去的。
想起池燦中考前每次開始寫作業都坐不住屁股的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李景恪不知道池燦到底怎麼被讀書下的緊箍咒,可能是當初叫池燦去街上要飯把人給嚇著了,最後居然還真讓他努力了出來,念了個方方面面都最優選的公立高中,為他省去不少事。
池燦這顆靈活的腦瓜子裡大概是裝了些學習底子和天賦的,就和他有生存下去的覺悟和聰明一樣,都有,但不多。
因為嬌生慣養被保護得太好。
李景恪嘴上說他不小了,但池燦依然只是個正處青春期的倒霉孩子,早上起床要人催,衣服不會自己洗,下雨天來送傘也能把自己弄成這副泥地里滾過一圈的狼狽樣子。
「打算賴到什麼時候去?」李景恪再開口聲音有些低,他對池燦說,「不如今晚你就睡在這裡了。」
池燦心中一緊,來不及反應,他就感覺李景恪直起了身,摟著他上半身的那兩隻大手也忽然鬆了松,使得佯裝沒完全醒、還曲著腿不能自主站立的池燦無助地往下滑去,瞬間又要跌坐回髒兮兮的地上。
「哥——」
不過好像只是虛驚一場,池燦才喊一聲,腦袋滑到李景恪腰的位置就停下了。李景恪卡著他的腋下把人提溜住,往他後背上一拍,鬆開手,池燦鬆了口氣,立即蹬腿站穩起來,邊揉眼睛覷覷李景恪,邊解釋道:「我剛剛不小心睡著了,哥,我來給你送傘的,我們回去吧。」
見他這會兒一下站得比田埂上的稻草人還直,李景恪問道:「誰讓你來送傘的?」
池燦來的路上就已經想過了,雖然根本沒想出什麼好答案,但至少可以足夠鎮靜面對,他含糊說:「下雨了,雨讓我來的。」
「什麼?」李景恪捏住他的臉笑問。
池燦瞥見遠處廠房好像來人了,怕這樣被看見了丟人,認真地回答:「如果早上是我把傘給你了,哥哥你也會來給我送傘吧,我們又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