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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37:20 作者: 四野深深
「你以前……辛苦嗎?」他又問。
李景恪睜開了眼,停頓片刻,喉結滾動:「明天要去要飯的是你,不是我。」
「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
李景恪沒理他。
池燦後背和肩膀都被椅子硌得有點兒疼,腿蜷縮著也隱隱發麻,他很慢地把被子也卷進身下墊著,眯著眼看李景恪一直沒轉身,就還是靠到床邊去了點。
池燦忽然很執著,聲音還是那么小:「如果不能換錢,你就不會把我接回來。」
「是。」李景恪說。
這一句過後,池燦徹底安靜了,連帶著輕微鼻音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李景恪被他弄得睡意全無,趁拿手機時扭頭看了眼,光一照過去,就看見池燦正悄無聲息抹著眼淚,眼裡亮晶晶閃著水光。
「你到底還睡不睡?」李景恪側身支起胳膊,沒好氣道。
池燦淚眼朦朧看著他,像是終於忍耐不住:「……我想媽媽了,可是不能去見媽媽,睡著好怕掉下去……」
他蔫了吧唧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李景恪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實在沒有耐心跟他耗下去,伸手把他已經裹成一條毛毛蟲似的被子狠狠拽了一把,把人拽到床上,容了他一塊地方睡著。
池燦睡在李景恪床上,裹著暫時屬於自己的被子縮成一團。
他這一覺睡得緊張卻很沉,在夢裡沒有再變成任何吃的喝的奇怪的東西,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一半身體躺床上一半躺堅硬的椅子上了。
池燦暗暗放心,睡相沒有太不受控,他爬起來揉了兩下腫脹的眼睛,卻發現李景恪已經不在了。
慌慌張張起床後,池燦在空落落的屋子裡轉了一圈,又趴在窗台上透過掀開一點窗簾往外看,最後放棄了一般打開行李箱,跑去廁所洗漱。
他擰上鐵鏽斑斑的水龍頭,把為數不多屬於自己的小熊卡通杯和牙刷放在旁邊。
池燦走出來,看到桌上昨晚打包帶回來的烤串,肚子立即又餓了,想著吃完是不是要自己主動去街上啊……
眼神遊離之際,他突然發現那下面壓了張紙條。
李景恪的字乾脆利落,帶著筆鋒,只有四個字——
「屋裡待著。」
第7章 是弟弟
池燦在屋裡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裡看不到時間。李景恪不在他本應該一點,不用去街上要飯他也應該慶幸。但池燦坐在那張木桌子邊,面對著只有他一個人的房間,因為沒有李景恪在,他所有的好奇心也都沒有了,只有對一切茫然陌生的心悸感。
他有點想吐,想乾嘔,莫名緊張,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能去哪裡,以後還有沒有學上,有沒有飯吃,晚上還能不能奢望睡床上,會不會下一秒就被扔出去。
昨晚哭腫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池燦深深地呼吸,捏著手裡的紙條再看了看,木訥地打開泡沫塑料餐盒,把昨晚李景恪給他買的烤串塞進嘴裡。雖然東西已經徹底冷掉了,但還挺香的,池燦隨著食物下肚,專心咀嚼,把心裡那點事兒又稍稍壓了下去。
他把最後一串雞翅啃完,門口突然響起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池燦耳朵一動,立即眼睛發亮地站起來,看著門被打開就喊道:「哥——」
推門而入的卻是一個穿著厚毛衣開衫和碎花長裙的女人,長頭髮,素淡的眉眼,有些愁容憔悴。雖然看起來普通拮据,但打扮搭配得很舒服。她看見池燦後停下來定睛一看,轉而笑笑,問道:「是池燦嗎?長這麼大了,你小時候應該見過我的。」
「你哥哥很忙,中午沒空回來,我來送點東西,順便給你帶了午飯,不過好像有點晚了。」
池燦的眼神稍稍黯淡下去,呆站在原地忘了說話。
「真的不記得我了?」許如桔走進來,把手裡的電腦包和飯盒都放到桌上,看見池燦在吃冷掉的烤串,她皺起眉,把餐盒垃圾收起來扔進垃圾桶里,「他怎麼讓你吃這種東西,快過來吃飯吧,還是熱的。」
池燦原本已經反應過來,聽完她一番話又懵了,對這樣溫柔的感覺竟然不太適應。
他慢慢坐回去,想了想,說:「你是我哥的朋友嗎?」
「是吧,」許如桔看著他圓溜溜謹慎的樣子,笑說,「我叫許如桔,以前住在你家馬路對面村里呀,你還很小的時候,帶你去魚塘邊看過打魚呢。」
池燦五歲之前的記憶,如果其他都只是一層稀薄的沙,去魚塘邊看打魚卻格外具象,他也是憑此認出了李景恪,他曾經的哥哥。
但他不記得眼前這個溫柔姐姐了。
「我叫池燦。」池燦扁扁嘴說。
許如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你可以叫我小桔姐,以前就是這麼叫的,」她說完在屋子裡看了一圈,面色逐漸凝重,嘆了口氣,「沒想到他真的把你接回來了,你們這要怎麼住。」
許如桔是難過也愧疚的,李景恪為什麼會再去他仇恨的池家趟這趟渾水,為什麼會在自己都過得勉勉強強的時候把池燦接回來,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沒有人能改變李景恪自己做的決定,他甚至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沒有那個義務。
許如桔認識李景恪滿打滿算十六年,從李景恪被池振茂從福利院接回池家起。他們是年少時的同伴。可後來發生了無數的事,永遠也只是李景恪自己在做決定,自己一併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