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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37:20 作者: 四野深深
    李景恪的這隻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疤,指尖觸碰移動時摸起來略有不平。池燦知道它為什麼會在那裡,為什麼而產生,不會再有第二個比他知道得更多,因為李景恪只有他一個弟弟。

    「你要去哪裡?」池燦攔著李景恪,這一次不管不顧直接環住了他的腰,把頭跟著埋下去,「如果我不迴風城,不回家,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可以當沒有我這個人了。」

    「我是沒有聽你的話,去見了池振茂,可我不是要去當他的兒子……」

    李景恪沉默地聽著,沒有什麼反應,最後扶著池燦的胳膊把他拉開了一點,看著他滿臉苦大仇深、還有泛著水光微微發紅的雙眼。

    池燦渾身緊繃,呼吸急促,李景恪嘆了口氣,希望他放鬆點,說:「哪裡沒有你這個人,這裡永遠是你家。」

    顯然,李景恪也不想在此刻提別的事。

    池燦眨了一下眼睛,蓄不住的眼淚很無助地落下來。

    他們依然靠得很近,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李景恪的手和身上都很熱,雖然他剛剛被拉開了一點,但他此時再湊近過去,李景恪沒有再推開。

    他用耳朵蹭了蹭李景恪的臉側,有些涼的柔軟的嘴唇觸碰著李景恪的喉結,然後大膽地抬頭吻了上去。

    池燦顫抖著吻了他的哥哥,像以前他們會做的那樣。

    還有更多。

    是一個很涼的吻,池燦沒有停下意圖取悅李景恪的打算,把曾經李景恪教給他的都一五一十用上,李景恪閉著嘴唇,連身上浴袍的腰帶都被扯得有些松。

    但李景恪很快躲了一下,眼神清醒地和睜開眼的池燦對視,表示制止:「我還要出門。」

    「不出了,哥……」池燦臉上很熱,被拒絕有些受傷,但仍然把欲望袒露得坦白,純真而引誘,像討要糖果的一樣執拗起來,撲上去要繼續和李景恪接吻,他熟練地伸出舌頭舔舐,把手往下游弋,想索取更多。

    李景恪被他突如其來的生猛弄得有些好笑,一邊倒退兩步,一邊用有力的胳膊摟住池燦,將人按住。

    偌大的客廳里滿是呼吸聲。

    李景恪嗤笑一聲,伸手往上掐著池燦的下巴,摩挲幾下問他:「你這是背著你的男朋友,在出軌你哥嗎?」

    池燦陡然愣住了,張了張嘴,急切地說:「我……」

    話還沒有說出口,一瞬間天旋地轉,李景恪托著他的後腰跟他對調位置,池燦被堵在電視櫃前不敢動彈,混亂中不小心按掉了燈的開關。

    黑暗裡,李景恪往前走了一步,撐著柜子邊緣把池燦圈在雙臂之間,他變了眼神,叫人想起從前。

    李景恪狹長微眯的雙眼盯著池燦,仿佛漫不經心地在打量送上門挑戰他耐心的獵物,漆黑透著危險。

    池燦心臟突突跳動,知道李景恪在不高興,但不知道他在因為什麼而不高興。或許他真的很煩人,說長大了很多年也難以討得李景恪的喜歡。

    他被看得隱隱害怕,難熬,卻也激動。

    「也不是不可以,」李景恪輕拍了拍池燦的臉,低頭含住池燦的嘴唇親了一下,玩笑般說,「但明天要去跟男朋友道歉,說你對不起他。」

    池燦難為情又偷偷笑了,眼角依然淌下淚水,他朝後仰了仰頭,貼著李景恪的身體和他接吻,手隨著往後支撐,一不小心碰倒了電視櫃角里那幅背對擺立的相框。

    相框裡的舊照片也掉了出來,正面朝上落到地上,被風城皎潔無暇的月光照著。

    照片裡是兩個隨意站立的少年身影,一高一矮,差別巨大,他們身後是煙紫色的夕陽,深綠色的麥田,旁邊一座灰白牆舊矮房。

    站在左邊的那個高個子,高瘦,寸發利落烏黑,額角有道傷口,眉頭微斂,漆黑鋒利的眼睛盯著鏡頭,他不耐煩地伸出一隻手拽著旁邊矮個子頭上的帽子。矮個子那個反戴著頂不符頭圍的破棒球帽,腦袋被拽得有點歪,露出幾撮短短的劉海,他睜著大眼睛,有些瑟縮,但因為是面對鏡頭,稚氣未脫的臉上依然咧出笑容,露出兩排牙齒,看起來模模糊糊,像個漂亮小姑娘。

    那一年他們什麼都沒有。

    那一年池燦十五歲,跟李景恪回家的那天晚上也有月亮。

    第4章 叫什麼名字

    剛過清明,距離池燦滿十五歲的生日還有兩個月。

    二十三個小時的臥鋪火車,咕隆咕隆一路,池燦的位置在中層,只能躺著或辛苦地半坐。

    火車突突向前,他爬上爬下,腳上的運動款白鞋子穿了又脫,卡通襪子的腳底板卻在過程中讓他踩得髒髒的。

    在這途中他也睡了好幾覺,眼皮浮腫,暈暈乎乎。

    又一次在轟隆聲中醒來時,池燦喊了一聲媽媽,懵著坐了一會兒,又慢慢踩著樓梯下來。

    他上下太頻繁,像個不安分的多動症,被最下層的胖瞪了一眼。池燦知趣地縮了縮脖子,費勁爬下來後去上廁所,然後跑到火車狹窄過道的小凳子上坐著。

    窗外的景色已經完全變了樣,之前是一個個小山包和開闊的田野,現在變成了陡峻的高山和水流從山谷流過,他坐在火車裡從複雜地勢中穿過,緊接著進入了漆黑一片的隧道。

    池燦覺得很陌生,有點恐懼,也很難過,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媽媽陳英從生病住院到病情惡化,最終被奪走生命、躺進漆黑棺材的前幾個月里,一切都來得迅猛,猶如當頭一棒。池燦無法接受這樣的噩耗,跟著病了一場,精神恍惚,仿佛心智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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