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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37:20 作者: 四野深深
池燦有一次回答了李景恪,把覺得它們像湯圓的事如同秘密一般告訴了他。
李景恪當時被他逗笑了,眼睛帶著笑意看向湖面,摸摸他的後腦勺說:「明天早上還吃湯圓,不然吃不完了。」
現在將近四月,來自西伯利亞的海鷗已經陸陸續續飛回去,池燦的早餐也不再是湯圓。
他們現在的家也是前幾年新搬的,從廁所漏雨的矮房搬進了高樓,樓頂複式,遮風擋雨功能完善,在朝北的陽台上能看見遠處花園、濱海大道和水天一色的碧藍風景。
池燦站在單元樓下,抬頭從樹影茂密的冷杉樹後一路往上數,發現樹橫向發了枝,已經把他和李景恪家的窗口完全遮住,他看不見小陽台上有沒有掛衣服,裡面是不是開著燈。
池燦做完了事,放任自己神經敏感,急切想知道李景恪說的約了人,是約的朋友或工作夥伴,還是別的什麼人;是要約去咖啡館、酒吧、酒店,還是直接約回家?
現在李景恪身邊沒有他這個時時刻刻會跟著的拖油瓶弟弟了,做任何事都可以更瀟灑。
他搭乘電梯上樓,在第十層下電梯,連門都沒有敲,擰著鑰匙就打開了門。
池燦一抬頭就在這間他半年沒回過的屋子裡看見了李景恪。
李景恪居然在家,正從樓上下來,剛洗完澡,穿著深灰色的浴袍,聽見門口的動靜便直視而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池燦。
「稿子寫得很快,看來還是有時間的。」李景恪說。
「我回來拿點東西。」池燦不想回家還談冷冰冰的工作,硬著頭皮跟李景恪對視兩秒,沒有方才在電話里那樣的氣勢了。
他窸窸窣窣換鞋,走進客廳時李景恪已經坐到沙發上,手裡拿著洗澡前在客廳摘下的手錶。
前方電視裡正幾乎無聲地播著節目。
「哥,」池燦聲音不太穩,但儘量顯得自己時隔半年走進這個家是理直氣壯的,他虛張聲勢,「你在家啊,不是約了人麼。」
李景恪把電視聲音調大了一些:「已經約完了。」
旁邊的藤椅上隨意搭著李景恪的深色西裝外套,池燦一聲不吭地盯著藤椅,又瞥到李景恪的手錶和身上的浴袍,他這一天下來早不太清醒,情緒應激,不經思考地低聲說了出口:「你和誰約的,誰又來找你了,還能約回家?」
李景恪轉頭看向他,隔了兩秒,很無奈又由衷地笑了,問道:「池燦,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
只需要被叫一聲名字,池燦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李景恪臉上甚至沒什麼表情,話少,聲音也很平淡,卻自帶池燦能聽懂的意思。
電視機里正播放到一段漾水受災區的畫面,屋子裡變得異常安靜。
「地震把你震傻了啊,」他沒有介意多久,順便指出池燦簡訊的內涵,「如果既不想打電話,又怕我擔心,以後似是而非的簡訊也不用發。」
池燦臉上熱了熱,心中窘迫。
又沉默一陣,李景恪隨意聊天般問道:「單位的宿舍好住嗎?」
池燦悶聲說:「不好。」
「怎麼不好?」
李景恪握著遙控在換台,遇見球賽停了一下,抬眼看向池燦,然後說:「要回來住是一樣的,你的房間沒動過。」
但屏幕上正在對抗的球賽隊伍似乎不是李景恪喜歡的,沒停留一會兒又轉台了。李景恪應該沒有特別喜歡的球賽隊伍,池燦從沒見過他對任何一支產生狂熱的情緒。
「不會打擾到你嗎?」池燦不喜歡李景恪現在這樣跟他說話,有樣學樣的禮貌客氣起來。
「怎麼個打擾法,現在這樣麼?」
李景恪站起身,忽地想起來,平和地說:「忘了,你要跟男朋友住也可以,看你。」
池燦站在客廳忽然不聲不響了。
他在剛剛回來的一路上想了很多,每一刻都沒法避開李景恪。他想到去年這個時候李景恪去了他讀研的學校看他,想到從他十五歲起,每年都有他陪著過年的李景恪今年一個人在風城,池燦覺得自己做錯了很多,放假、回來和實習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還跟李景恪撒謊、賭氣不叫他哥。雖然很多事李景恪也沒有問過,雖然他們是在吵架冷戰,雖然李景恪這個人真的很難懂。
真正面對李景恪的時候又不一樣了。
這個否認養育了他長大、只說是撫養他幾年到成人而已的哥哥,在年復一年的時間流逝里,顯現出他真的把池燦當成了他的責任,尤其在這半年,對他變得相當平和溫柔,卻也等同於冷淡。
好像等池燦研究生一畢業,他們連最後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池燦眼睛不聚焦地朝地,倔強固執地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覺對流的客廳里吹過的微風把他吹得很冷,心臟像被擠壓過度一樣也要產生斷裂帶,隨時可能令他轟然倒塌。
他語速很慢地問李景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不想要我了。」
李景恪皺起了眉頭。
他最終關掉電視,將手錶重新戴在左手手腕系好搭扣,拎起藤椅上的外套,走到池燦面前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去洗個澡,早點睡。」李景恪說。
他戴上了腕錶,要去樓上換衣服,是打算出門。這個認知讓池燦再也忍耐不了,李景恪往樓梯口走了兩步,手臂就被池燦握住,手掌也被池燦抓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