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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3:25 作者: 明開夜合
    夜半起了風,颳得葉嘉樹衣角獵獵作響,「我聽說唐總有一條規矩。」

    唐蹇謙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幾分膽色。」

    「唐總,你敢不敢賭?----我要是能打得過阿泉,你放宋菀自由。」

    唐蹇謙不怒反笑,「我這條規矩訂立至今,挑戰者眾多,有去無回。你仔細掂量掂量。」

    葉嘉樹站得筆直,「賤命一條,不止一提。」

    「成啊,我現在就叫阿泉備下場子。」唐蹇謙轉身做出個請人上車的動作,「請吧。」

    ·

    南城春寒料峭,風打著旋兒捲起地上枯葉,整一條巷子黑魆魆不見半點燈火。葉嘉樹背靠著牆根等了許久,巷內終於盪起腳步聲。

    葉嘉樹起身,望見巷子裡一人匆匆奔來。

    他手揣進衣服口袋,還沒開口,季雪先一步連珠炮般質問:「葉嘉樹,你是什麼意思?兩個多月聯繫不上,伯母天天找我打聽行蹤。你做事情能不能負點責任?」

    葉嘉樹沉默。

    季雪胸膛起伏劇烈,怒火燒得她無法理智分毫,盡撿著最難聽的詞句往外迸,然而葉嘉樹的沉默讓她這些話似都砸進了海綿里,「你倒是說話啊!」

    葉嘉樹揣在衣服口袋裡手拿出來,朝她伸去,「卡你保管好,裡面是我所有僅剩的錢。我不想這麼晚打攪陳斯揚父母,勞你幫我轉交。卡的密碼是陳斯揚生日。」

    季雪驚愕,一時間被一種難以言明的恐懼攫住,「……你什麼意思?」

    葉嘉樹側過身去,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抖出一支銜住,低下頭朝打火機噴出的火苗湊攏,風攪得火苗抖了抖,他伸手擋住,終於點燃。

    他低聲說:「伯父伯母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把自己的一輩子綁上去,以後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那煙霧是一種冷卻之後的灰藍色的,被風吹得盪開,只有火星亮起的時候,她才能瞧見葉嘉樹的表情。他的臉上事實上沒有分毫表情。

    「葉嘉樹,你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葉嘉樹頓了片刻,終是向她投來一眼,「我要去做一件事,多半有去無回。」

    「你……你想去做什麼?葉嘉樹,陳家的事情你準備撂挑子了嗎?」

    「你不是一直恨我害死了陳斯揚嗎?正好……」

    「你如果不是為了陳斯揚去死,算什麼償命!」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將就我到底下去再跟他賠禮道歉。」說完,他便要走。

    「葉嘉樹!」

    葉嘉樹頓住腳步。

    季雪眼中模糊,葉嘉樹的身影在她眼裡搖搖欲墜,她說不出話來,像被塵封的往事一把掐住了喉嚨。

    她想起當年還是三人在一起的時光,她無法克制自己將視線從陳斯揚身上移開,轉而看向這位主唱。

    那時的葉嘉樹還不似現在這般頹然而泯然,他身上有一種銳利而張揚的氣質,並非憤世嫉俗,只是不願與世界和解。每一次演出,台下年輕女孩兒撕心裂肺喊他的名字,他偶爾將視線投到台下,但事實上誰也不在他的眼中。

    她總會想,這世上會不會有這樣一人,能得這位主唱高看一眼?他也會有為了女人奮不顧身的一刻嗎?

    有許多詞形容,心猿意馬,見異思遷……或是別的什麼,她不至於卑劣如斯,她選擇同陳斯揚坦誠自己的變心,她也想坐在台下吶喊,作為那些依稀的面目中的一員,即便得不到任何一個四目相投的注視。

    她沒想到在與陳斯揚攤牌之前,陳斯揚剛與葉嘉樹因意見不合大吵了一架,陳斯揚承受不住雙重的打擊,當晚喝得酩酊大醉,也因此葬生於火海。

    這件事,她誰也沒告訴,三年來守口如瓶。她十分清楚,自己才是導致陳斯揚殞命的真正元兇。

    她餘生都將活在永遠的悔恨之中,只是她不像葉嘉樹,她不敢懺悔。

    葉嘉樹等了片刻,沒等到下文,於是舉起手臂揮了揮,權當告別,而後邁開腳步。

    「葉嘉樹!」

    走出去老遠的葉嘉樹頓步回頭,隔著南城的夜色,年輕女人面目模糊。

    她手按在心口,顫聲高喊:「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一輛車呼嘯而過。

    季雪再抬頭時,對面的身影已經轉過身去,變成一道稀薄的影子。她穩穩地站住,沒有哭。一直也沒有哭。

    ·

    葉嘉樹自小就生活在南城,但依然覺得自己對這座城市知之甚少。尤其這些年,年少時躥過的那些舊巷一條一條消失,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後來老樹也砍了,朋友或遠遊或立業成家。

    這裡是故鄉,他卻越來越像一個過客。

    西街後年也將拆遷,很多戶人家都搬走了。他繞回小時候自己的家,瞧見窗戶外面掛著厚重的蜘蛛網,大抵後來的住戶現在也已經不住在裡面了。

    他在西街的街頭買了豆漿和包子,吃得渾身發熱,然後出發去找葉瑤。

    葉瑤對他消失許久之後又驟然出現既驚又喜,抓著他衣領痛罵半天,然後嗚嗚哭了出來,「你是不是有毛病,電話電話打不通,家裡家裡沒人,我還以為你死了!可是也沒人報喪,好讓我替你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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