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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3:17 作者: 明開夜合
陳麓川驚訝,「還在?」
林閱笑說:「還在,換地方了。」
林閱指路,七拐八拐,車子駛入一條安靜的街道。那麵館卻並不安靜,里里外外都坐滿了人,兩人等了片刻才等到空位。
店裡生意太忙,服務員糙糙地將桌子收拾了一下,紅漆的桌面上還泛著一層油。陳麓川扯下幾截捲紙擦桌子,林閱忙說,「我來擦吧。」
「我來,你別弄髒衣服。」
林閱看著他,心裡柔軟得似是化作了一灘水。
很快端上來,林閱的雞湯粉,陳麓川的炸醬麵。
兩人不緊不慢吃著,陳麓川說:「留學的時候,最想念這個。」
「美國沒有嗎?」
「有是有,然而醬是黑芝麻摻番茄醬。」
林閱笑說:「那能吃嗎?」
「跟義大利面一個味道。」
林閱靜了靜,低頭拿筷子挑著粉絲,低聲說:「其實我大三的時候,也有出國的打算,連托福都報名了。」
陳麓川看她,「為什麼沒去?」
林閱輕笑一聲,「發生了一些事兒,臨時改變主意了。」
報名是在婺源旅行之前,旅館那晚之後她就放棄了,因為不知道這樣的追逐什麼時候會是個頭。然而時隔多年,她竟然和陳麓川面對面吃著早餐,不得不說緣分一事玄之又玄。
吃完,出發去植物園。他們去得早,剛剛開門的園裡遊客寥寥,清晨霧還沒散盡,高處的樹林似罩了一層薄紗。
一眼望去,遍開的桃林燦如紅霞。
兩人拾了條路往裡走,興之所至,也不拘方向。沿路邊看邊聊,或是偶爾沉默,然而沒有片刻的冷場。
逛了半小時,林閱尋了一塊山石坐下休息,陳麓川去買水。
等了十多分鐘,林閱抬頭去看,陳麓川回來了。他在青石板的小徑之間穿行,花樹遮得他身形影影綽綽。碧葉紅花,白衣墨發,這場景甚有幾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怔忪之時,陳麓川已到跟前,恰好這時候有風來,花瓣紛落,立時落滿發上肩頭。陳麓川隨意拂了一下,將水瓶遞給林閱,「坐一會兒,還是再逛逛?」
林閱站起身,目光卻定在沾在他肩頭的花瓣之上,「……再逛會兒吧。」
陳麓川順著她目光看去,又伸手拂了一下,花瓣跌下來,飄入路旁的糙葉之中,「走吧。」
園裡有條小溪,從後面的山上下來,水流緩慢。有遊客捧了落花扔進水中,其他人紛紛效仿,小溪一片瀲灩的粉色。
陳麓川說:「下去看看。」
林閱點頭,跟在他身後。
下去路不大好走,坡陡,且全是石頭,林閱不得不放慢速度。
陳麓川倒是身手矯捷,但為了配合林閱,也放慢了腳步。快到溪邊,遇到一處陡坡。陳麓川看了看,跳下去,回身朝林閱伸出手,「小心。」
他衣袖挽了上來,露出勁瘦的小臂,掌心向上平攤,手指修長。
林閱猶疑著伸出手去,陳麓川將她手指捉住,用了幾分力道撐住她。林閱借力,先邁出一腿,穩穩站住,而後邁出另一條腿。
陳麓川鬆了手,林閱急忙說了聲謝謝,依然低頭跟著他後面,耳根卻燒紅一片。整隻手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到了溪邊,方才被陳麓川捏住時,那溫熱有力的觸感,仍然留在手上。
林閱蹲在溪旁,從緩緩淌過的溪水中撈起一捧花瓣,又緊接著放回去。
陳麓川站在一旁,目光定在她白皙的手上,一動未動。
陳麓川曾經做過一個印象深刻的春。夢。
為什麼印象深刻,因為特別尷尬:黑暗裡有雙柔軟的手一直在弄他,可弄來弄去他就是不起來。想想看,男人做春。夢都是提槍上馬大殺四方,可到他這兒就成不舉了……多尷尬。後來,他記起夢的最後,那手的主人小聲飲泣,壓抑的,一聲聲的,撓得他心癢,又有些愧疚。
?
☆、第18章
? 俗話說,春。夢了無痕,但唯獨這一個夢,他記了很多年。
做夢是在大四,他已過了荒唐放肆的年紀,那時候滿心裝的是未來前程和要跟同窗各奔東西的離愁別緒。臨近離校,一片兵荒馬亂,這個夢就是這樣無端地發生了,既尷尬又猝不及防。
後來留學獨身多年,他常常回憶起這個夢,既被它折磨,又被它撫慰。夢裡呼吸、體溫,女孩兒的啜泣聲,以及那柔軟溫熱的手握住自己的觸感,都無比真實。他一點點回憶細節,試圖想起更多關於她的特徵,然而終究無果----她面容籠在沉沉的黑暗中,只是一片模糊。
日頭越深越高,陽光將溪水照得明晃晃宛如碎鏡。兩人沿著溪流往下,一直走到一處斷壁,斷壁之下是一汪潭水,落花全堆此處,有的已經腐爛了。
林閱看了一眼,心想,都姓林,還是黛玉妹妹更懂風雅之事,落花果然要埋了才幹淨。
時間已到正午,兩人順原路返回,陳麓川問她:「下午和晚上想做什麼?」
林閱一怔。她原本想著兩人賞完花,了不起吃頓中飯就散了,便沒多做安排,這下真被陳麓川給問住。末了,又有種賺到了的竊喜。她面上倒仍是不動聲色,「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陳麓川看她一眼,「下午萬達有個純種貓展,你沒什麼安排的話,我們過去看看,晚上順便看電影。」
林閱說:「好呀。」
心裡卻樂開花,簡直想就地翻上十個跟頭,心想,只要跟他一起,哪怕是壓馬路呢。
開車往餐館去的路上,林閱總忍不住去瞅他,一時回神,才發現自己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立馬斂了表情。
她總覺得,兩人今天真有點像在約會,暈暈乎乎的,像是場夢。又擔心這麼順利,會不會到時候樂極生悲。
結果沒高興多久,擔心居然成了真。
中飯吃了一半,陳麓川接到一個電話,聽了兩句,立時臉色一沉。
接完,他仍舊拿起筷子,卻是面色猶豫。
林閱忙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有個朋友,遇到點兒麻煩。」
林閱忙放下筷子,「那你趕緊去看看吧,飯隨時都能吃。」
陳麓川沉吟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林閱搖頭,「不用不用,我吃完自己打車回去,這兒離我家也不遠,你趕緊去。要是你朋友出什麼事,我也會過意不去。」
陳麓川看她數秒,站起身說了「抱歉」,喚來服務生買單,又囑咐她:「那你回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林閱點頭,笑說:「好,你快去吧。」
陳麓川點了點頭,拎起一旁的外套,飛快走了。
林閱看他身影消失在門口,嘆了聲氣,立時沒了胃口。小坐片刻,服務員送來小票和找零。
林閱揣上出門,到一樓時,貓展剛剛開始。她想了想,還是買了張票進去。
·
陳麓川到達飯店包廂,敲了敲門,沒人應。他直接打開門,朝里一看,丁露晞正垂頭坐在椅子上。桌上杯盤狼藉,地板上玻璃碴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陳麓川定在門口,喊了一聲。
丁露晞抬頭,朝他看了一眼,沒吭聲。
陳麓川卻是一驚----她頭髮上滿是菜汁,一邊臉發麵饅頭似的腫了起來。
陳麓川擰眉走進去,「他們人走了?」
丁露晞沒說話,點了點頭。
陳麓川又問:「報警了嗎?」
丁露晞神色恍惚,苦笑一聲,「報警也是理虧。」
陳麓川不善於應對這事兒,站了片刻,從桌上盒子裡抽出幾張紙巾,塞進丁露晞手中,「頭髮擦一擦。」
丁露晞接了紙,默不作聲地照做。
那菜汁都是油,越擦越黏糊,胸前衣服也是油汪汪的一片,丁露晞擦了片刻,住了手,嘆一口氣,「我能去你那兒洗個澡麼?」
陳麓川正要開口,丁露晞又說:「我住的地方被盯上了,暫時不能回去。」
人都這麼狼狽了,陳麓川自然不好拒絕。他脫下身上外套,遞給丁露晞,「你先披著。」
到門口,一個服務員迎上來,「抱歉先生,這桌還沒結帳。」
陳麓川無語,掏出卡跟著服務員過去把帳結了。
回來,丁露晞哼了一聲:「看了一場熱鬧,我還沒找他們收錢呢。」語氣反倒像是自嘲。
陳麓川瞥她一眼,沒說話。
回到住處,丁露晞拎著剛買的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澡。陳麓川掏出手機,沒見有未接來電,估摸著時間,林閱應該吃完回去了才對,想了想,給她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