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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再看一眼,便覺她與謝澤雅全然不同。她身上那種風流蘊藉的氣質,旁人是學不來的。

    他也並不是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只知道是崇城的崑曲名旦,以前觥籌交錯之間,也聽人提起過。

    具體是誰提起也無可考了,只記得那人說:「蘭亭劇院的當家花旦,端的是一個妙人。多少人請她吃飯,豪車豪宅遊艇現金送錢來毫不手軟,她卻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是真骨子裡心高氣傲,還是端著架子待價而沽呢。」

    那時他身邊已大半年沒人了,少年宮一見之後,心思頓時活絡起來。正好傅家在爭靜霞區棲月河的地皮,政府的意見是棲月河南岸的老城區全部推倒重建,蘭亭劇院正好在規劃拆遷的範圍之內。

    將開發案拿下以後,便抽空去看了趟蘇嘉言的演出。他對這些本是一竅不通,家裡母親段文音也聽戲,但更喜歡京劇,嫌崑曲拖拖拉拉聽得著急。但聽了一折《思凡》,他便被蘇嘉言眼角眉梢渾然天成的風情折服。心想,不若保下這劇院。

    當時存著一個念頭,如果蘇嘉言真的不願答應,他也就算了,畢竟這種關係,你情我願才有意思。

    但沒想到蘇嘉言竟然真的願意為了劇院委身。他當時只想,果然是待價而沽。心裡存了三分鄙夷,行事起來就頗不顧忌。

    真認識以後,才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她這人是真性子烈,一方面她知道這段關係本就是各取所需,是以需要她盡職的地方她做得滴水不漏。但除此之外,決不會給他半分好臉色看。

    她越能隱忍,他就越想看她失控的模樣。存著惡作劇的心理,總想著逗她生氣。

    最初意醉情迷之時,他曾不小心脫口而出叫出了謝澤雅的名字。蘇嘉言和謝澤雅雖然皮囊相似,脾性卻全然不同。他與她相處,就未曾將她當做過謝澤雅。但那時不知道怎麼就魔怔了,叫錯了名字。

    而自己也因為這一聲稱呼,徹底魔怔了。他想,過了七年,他竟然會在這樣的時刻脫口喚住謝澤雅的名字,自然是因為他還放不下她。七年以來沒有一時一刻放下過。

    然而明陵市一行,卻讓他咂摸出幾分不一樣的意味。

    明陵市是蘇嘉言的故鄉,是以極襯她的性子。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想來也不無道理。

    不只是景色太美,亦或是月光太過醉人,和蘇嘉言的在明陵市的相處,切切實實讓他有種魂悸魄動的感受。心臟被一種極其陌生的情緒漲滿,總覺得不滿足,卻又不知道為了什麼而覺得不滿足。

    當時畫畫,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的非常美麗。勝過他這輩子所見的任何一個女人,筆畫之間,便將她分毫不差的勾勒下來。他最後才畫眼睛,當時注視著蘇嘉言清澈的雙眸,仿佛自己的靈魂也瞬間跌落進去。

    然而很快孫妙彤回來,提醒了他謝澤雅的存在。

    是的,他曾經許諾過,只要謝澤雅回頭,他就會第一時間回到她身邊。但這份信念,在遇到蘇嘉言與其他男人相處時,又發生了動搖。

    那個時候他只想迫切宣告自己的占有權,被一種強烈的妒意占領了心神。因為他發現,他雖然和蘇嘉言保持這樣的關係,卻並不是真正地擁有她。

    傅家三少,說起來身邊從來不乏鶯鶯燕燕,但真正戀愛的經歷確實乏善可陳。是以,他選擇了錯誤的處理方式,讓事情開始逐漸往一個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直到後來謝澤雅回國,和譚睿的一番話才徹底點醒他:「其實男人都是賤骨頭,總覺得得不到的才最好。」

    回憶具有強大的美化作用,是以人們總是會對逝去的事情長吁短嘆,以為過去的時光才是最好的時光。

    他也不可避免陷入了這種誤區。

    再見到謝澤雅,他總是忍不住想。她當年笑起來是這樣的嗎?她當年的眼睛是這樣的嗎?的確時間會改變很多,然而為什麼謝澤雅已經全然不再是記憶中的謝澤雅?

    果然,男人都是賤骨頭,總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

    後來又去見了聶君君,她告訴他,蘇嘉言是喜歡他的。

    最初他只覺得匪夷所思,因為他一直以為,蘇嘉言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所謂的喜歡,究竟從何說起。

    然而仔細回想,他終於明白,蘇嘉言的確是喜歡他的。

    不喜歡,便不會由著他肆意妄為得寸進尺,不會任由他屢次傷害卻從不出聲抱怨。這個女人,真正不在意一個人時,便是徹頭徹尾的冷漠,便如她對徐沛珊那樣。

    而他呢?

    在悄然之間,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時,也已經愛上了這樣一個看似冷漠,卻至真至純的女人。

    喜歡在她身邊時心安的感受,喜歡她做的每一道菜,也喜歡在床笫之間,看她意亂神迷的模樣。

    譚睿的一句話,於他而言便如清夜聞鍾,當頭棒喝。

    他也漸漸明白,當時的不滿足是出於什麼。他渴望兩個人的靈魂,有朝一日也能緊緊相依。但他選錯了開場方式,又由於後續的荒唐糊塗,使得故事的發展,早就脫離的預期。

    而後來的事,也的確一發不可收拾。

    他陷入家族爭權奪利的漩渦之中,為了保全蘇嘉言,不得不逢場作戲,為自己也為她爭取機會。

    那時的他,想的是事情一結束,就和蘇嘉言攤牌。他不允許她從自己身邊逃離,也不想在這場爭鬥中輸。

    想要的太多,但世上絕無這樣的兩全其美。

    他總在想,如果那個時候,他就放棄與傅寧墨的爭鬥,選擇回到蘇嘉言的身邊,是不是就沒有後面的一敗塗地。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以後,他去找蘇嘉言。

    那個時候,他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和蘇嘉言相處起來,卻依然笨拙,做事似乎總是不得其法,南轅北轍。

    然而他真心想著要讓蘇嘉言接受她,蠶食鯨吞也好,強取豪奪也好,總有一天,當她離不開他時,她也就不會離開了。

    但事情的潰敗早就埋下了伏筆,被他傷害過的謝澤雅,用她自己的方式給予了他沉重的報復。

    此前,他本有太多的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卻屢屢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而到了此刻,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控制,不是他做出一個決定,就能形格勢禁。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梓良老先生倒下、去世……看著蘇嘉言與他一刀兩斷。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女人曾經多麼用心地包容過他的錯誤。他以為她不在乎,所以肆無忌憚;仗著她的喜歡,所以屢屢傷害。

    蘇嘉言說得對,畢竟她也是一個女人。

    哪個女人不願被自己最愛的人細心守護,唯獨她跟著他,一路顛沛流離兵荒馬亂,最終覆水難收。

    而蘇嘉言,也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做出了最深刻的報復。

    永失所愛。

    蘇嘉言「死」那晚,他沿著棲月河的河堤不斷走著,不斷去回想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時心已經痛得麻木難當,幾乎萌生死志。

    然而又想,死是何其容易的事,困難的是活下去。

    如果這是她對他的懲罰,他自然要先領受完了,方能選擇自己的道路。

    他這一生,被人虧欠,也虧欠過太多的人,唯獨對這個女人,只有全然的虧欠。

    他得活著,在有生之年將自己所犯的罪孽一一償清。

    也得活著,將他們相處的記憶,完全保存下來。

    只求有朝一日,他也能有資格,在她墓前放上一束百合。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有親要看這個,所以寫了。

    但是真的打開空白文檔時,卻不知道如何下手。

    總覺得……這貨的心路,仔細探究起來,也是一筆糊塗帳。而且文內不少地方其實也做了暗示,只是沒有挑明了寫……明天更新蘇懿行番外……更在第70章~

    第74章 番外·甜蜜小劇場

    【搓衣板】

    白湘沒想到會在酒會上遇見如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傅寧硯。

    他穿著挺括的西裝,端著紅酒,正與身旁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聊天。

    那女人白湘看著眼生,只是看傅寧硯神情帶笑,心想大約是哪位少爺的夫人。她也沒多想,掏出化妝鏡檢查了一下妝容,扭著婀娜的腰肢走過去,伸出纖長的手指往傅寧硯肩上一搭,聲音甜軟好似浸了蜜,「三少,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不如過去喝一杯,」

    傅寧硯笑意更深,抬眼看了一下她搭在肩上的手,又抬眼看了一下她的臉,輕聲一笑,「你得徵求傅夫人的同意。」

    白湘正要問哪位傅夫人,傅寧硯已經不著痕跡地將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挪開了,而後伸手摟住她身旁女人的腰,鄭重介紹,「這是我夫人,蘇嘉言。」

    白湘面上幾分尷尬,這才注意到傅寧硯手上戴了一枚卡地亞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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