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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你們確實長得像,但這和謝澤雅沒什麼關係。」

    蘇嘉言不置可否,轉回去低著頭繼續切著山藥。

    見此,傅寧硯也不再解釋什麼,轉眼卻去折磨鍾凱,催促他一定要策劃出一個完美的求婚儀式。

    鍾凱哀嚎:「三少,你已經否決掉三個方案了,再不通過,創意部就要集體辭職了。」

    「這麼點小事都辦不成,留著何用。」 又說,「當然,這也不是小事,總之操心點辦吧。」

    鍾凱問:「三少,你是不是緊張?」

    傅寧硯笑:「此事關係到我討不討得老婆,你說我緊不緊張。」

    鍾凱跟了傅寧硯多年,見他最多的表情就是似笑非笑,如今他變成這副陰晴不定的模樣全是因為蘇嘉言,自然不敢怠慢。便顧不得是不是濫用公共資源了,催促著創意部繼續開會,總算討論出了一個讓傅寧硯大體滿意的方案。

    與此同時,戒指也做出來了。

    傅寧硯第一時間過去看。戒指樣式優雅精緻,鑽石也切割得精細完美,雖然他仍然認為蘇嘉言的氣質和祖母綠最為貼切,但鑽石求婚是慣例。

    崇城天氣越來越糟,此刻西風烈烈,天色陰沉仿佛隨時要降雪,傅寧硯心情舒暢卻絲毫不受影響。戒指盒子就躺在他的大衣口袋裡,只要稍一聯想今後與蘇嘉言生活的場景,他便忍不住嘴角上揚。

    車子緩緩開回公寓,然而剛剛駛入小區,傅寧硯便看見自己樓下站著一個人女人。大冬天的,她只穿著一條白色雪紡的裙子,黑色長髮披垂著,光|裸著腳,站在冷硬的水泥地上。

    傅寧硯嚇了一跳,立即停車快步走過去。

    謝澤雅在寒風中不斷打著擺子,看到傅寧硯過來,方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說話,然而凍得發紫的嘴唇開合幾次,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傅寧硯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到謝澤雅身上,退後一步皺眉看她:「你來做什麼?」

    謝澤雅裹緊了衣服,全身仍然不斷顫抖,密扇一般的睫毛眨了兩下,一行眼淚便滾落下來,她上前一步抓住傅寧硯的手臂,「寧硯,寧硯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傅寧硯沒說話,只伸手將她拽到車上,將車裡的暖氣開到最大。

    謝澤雅眼淚便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不斷,身體仍然顫抖不停,「寧硯,你明明說過要和我在一起,你說事情結束了就會娶我,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你記混了,我沒有跟你說過類似的話。」

    謝澤雅瞪大了眼睛,「可是在醫院的時候,你明明那麼認真地照顧我,我以為……」

    「澤雅,」傅寧硯打斷她,「我承認那個時候我有意利用你來轉移傅寧墨的視線,你那時生病,我照顧你也是理所應當。但是從你回國我見你第一次開始,我就明白,我們之間早在七年前已經過去了。」

    謝澤雅怔怔看著傅寧硯,淚水掛在臉頰上,「你還在恨我和傅寧墨算計你?」

    傅寧硯搖頭,「我這個人只是信奉以德報德,以怨抱怨,我不喜歡別人算計我,但對你也算不上恨。」

    謝澤雅定定地看著他,含淚的眼中盈滿痛苦,「你不是因為我才選擇蘇嘉言的嗎?她不就是一個替身嗎?」

    傅寧硯看著她,極為認真地搖了搖頭,「我本也是這麼以為的。」

    謝澤雅伸出顫悠悠的手指牽住傅寧硯的衣袖,神情越發淒楚,「寧硯,你想清楚,你真的是愛她嗎?」重音落在「她」之上。

    傅寧硯沒有動,目光沉沉便如深海暗礁,「我很清楚。澤雅,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控制你,聽我的話,放下這些事情,重新開始。」

    謝澤雅勾著傅寧硯的衣袖的手指一寸一寸鬆開,最終垂落下去,她的頭也深深垂下,肩膀仍然微顫著,這個角度看出,便好似在痛哭一般。

    如此靜了片刻,謝澤雅突然發出一聲極為飄忽的笑聲,仿佛浮在沉沉黑夜裡的一縷青煙。

    傅寧硯心底一震,便看著謝澤雅緩緩抬頭,神情似笑非笑,「哈,你們這些人,都一樣的道貌岸然,利用完以後,就隨意丟到一邊。傅寧硯,傅寧硯,你和她在一起,你不會良心有愧嗎?」

    她目光陡然變得犀利冷冽,上挑的眼角幾分煞氣,「我會變成現在這樣,看都是拜你們兄弟所賜,傅寧硯,你要逃避嗎!你要逃避嗎!」她突然撲過去,一把掐住了傅寧硯的脖子,一陣高過一陣的聲音好似尖刀一般劃破了耳膜!

    她不知哪裡來的蠻力,竟然掐得傅寧硯一時掙脫不了,傅寧硯臉頰漲得通紅,費了好大勁方將謝澤雅的手掰開,而後咳嗽一聲,捂住自己脖子大口喘著氣。

    謝澤雅臉上猶自帶著駭人的殺氣,卻又笑得燦爛,一眼望去尤其覺得毛骨悚然,她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著傅寧硯的臉,聲音撕裂一般刺耳,「哈哈哈哈,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哈哈哈哈!」說罷,她突然一把扯下了傅寧硯的衣服,開了門鑽出去,赤著腳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傅寧硯不敢怠慢,立即也跳下車,一把拽住謝澤雅,在她後頸上重重一擊,謝澤雅身體頓時癱軟下去。

    傅寧硯將她抱上車,飛快送回別墅,又打電話通知醫生過來。

    平時照顧謝澤雅的傭人走上前來,往床上看了一眼,怯怯說道:「三少,我……我覺得謝小姐好像,好像有點瘋了。她這段時間每晚都做噩夢,睡到大半夜一個人把自己一個人鎖進浴室里哭,又時常無緣無故砸東西,」她將自己額上的頭髮撩起來,露出一道正在結痂的傷口,「這是前幾天她拿茶杯砸的。」

    傅寧硯沉吟片刻,頷首說:「我知道了。」

    謝澤雅仍在沉睡,整個人蜷縮在蠶絲被中,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眉頭緊蹙,嘴唇發青,臉上還帶著半乾的淚痕。

    傅寧硯看了一眼,心中終覺有幾分愧疚。誠然謝澤雅與傅寧墨下手在先,但他自己利用了謝澤雅也是不爭的事實。因為害怕自己無法保護蘇嘉言周全,所以拿了謝澤雅做幌子調虎離山,這樣的行為,終歸算不上什么正大光明。

    又想了想,找了一個心理醫生過來。

    在和心理醫生說明情況的時候,傅寧硯不經意往窗外望去,發現不知何時窗外已經開始飄雪,不遠處的梧桐樹葉落盡,光禿的樹枝往上延伸,仿佛要刺破天幕一般。

    他心裡陡然而生一陣沉重的不安預感。

    「她現在精神狀況是躁鬱症的前兆,現在起就進行疏導控制,不至於惡化得很嚴重,」醫生看了傅寧硯一眼,「傅先生,我建議你取消求……」

    「不可能。」傅寧硯當即毫不猶豫地拒絕。

    醫生嘆了口氣,「並不是不訂婚,只是希望傅先生能酌情後延一段時間,謝小姐現在精神非常脆弱,如果受到刺激,後果可能不容樂觀。」

    傅寧硯依舊搖頭,堅決說道,「除了這件事,其他我都可以配合。」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辦法了。」

    傅寧硯沉吟片刻,「我會隱瞞消息。」

    醫生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出了別墅,沒走幾步,大雪就落了滿肩。傅寧硯伸手去衣袋裡掏戒指盒子,一個沒拿穩,天鵝絨的盒子從手指之間滑落,骨碌碌滾了幾圈,撞到了步道的邊沿,方才停了下來。

    傅寧硯站立良久,緩緩走上前去,將沾了灰的盒子一把攥入手中,突出的盒角刺得他掌心生疼,他目光極冷極靜,卻仍是堅定。片刻後,他掏出手機給鍾凱打電話:「按照原定計劃,三天後進行。」

    掛了電話,他將盒子打開,裡面的鑽石折射著天光,切割面散發著剔透的光澤。

    傅寧硯靜靜看了片刻,合上蓋子重放回衣袋,而後頭也不回地往停車位走去。

    在他身後,二樓左側的一扇窗戶,亞麻布的窗簾拉開了一線,一道目光正久久地追隨著他的身影,那目光極為複雜,混合了瘋狂的熱切、極度的不甘和切膚的痛意,仿佛灼熱岩漿,蔓延千里,將荒野都灼燒得寸糙不生。

    第53章 不殺伯仁

    崇城天氣四季分明,冬天降雪也多。下了半天,停了兩天,到第三天早上,一拉開窗簾便有明亮的雪光透進來,一眼望去銀裝素裹,巷子裡幾個小孩子正在歡快地打雪仗。蘇嘉言開了窗戶,清冷新鮮的空氣瞬間灌進來,她貪婪地呼吸幾次,凍得打了個噴嚏,立即將窗戶關上,洗漱之後打算下樓去看雪。

    她六歲以前在南方,冬天下雪很少,即使下,也是飄一陣雪子就沒了動靜。到崇城以後,年年下雪,不覺得稀奇了,但每年初雪時仍然覺得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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