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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蘇嘉言知道劇院的建築都已經有些年歲了,陳梓良一生的日子幾乎都在劇院度過,一糙一木,一磚一瓦,於他而言都有特殊意義。

    「謝謝。」蘇嘉言看著依然在詳細說明的傅寧硯,突然低聲說道。

    「……同時今後還會有一筆專款……嗯,你剛剛說什麼?」傅寧硯抬頭。

    「謝謝,」蘇嘉言看著傅寧硯,目光誠懇,「你的規劃很周到,我……我代師傅感謝你。」

    傅寧硯立即彎起嘴角,深邃狹長的眸中也染進清透的笑意,然而他嘴上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受到了鼓舞:「我只是一貫對自己的工作有些完美主義而已。」

    蘇嘉言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跟他爭辯,只是抬起筷子,默默地往他盤子裡夾了一個煎得金黃漂亮的荷包蛋。

    蘇嘉言率先吃完,就去臥室幫忙傅寧硯搭配出門要穿的乾淨衣服。等她配好拿出來時,餐廳已經沒人了,而桌子上收拾得乾乾淨淨。

    「三少?」

    「嗯?」幾分慵懶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蘇嘉言好奇走過去,卻發現傅寧硯……在洗碗。

    蘇嘉言被這突兀的角色轉換嚇了一跳,以前傅家三少從來都是做甩手掌柜的,今天居然一時興起主動洗碗?

    蘇嘉言將目光移到他浸在洗潔精泡沫中的修長雙手之上----而且動作還算熟練。

    「三少,你去換衣服吧,我自己來。」

    「只剩一個了。」傅寧硯不為所動。

    蘇嘉言忍俊不禁,「你是專門來我家開發以前沒有的技能嗎?」

    「誰說的,」傅寧硯挑了挑眉,「我好歹也會做幾道菜,洗碗不至於難倒我。」

    「……哪幾道?」

    「蛋炒飯。」傅寧硯坦然回答。

    「……還有呢?」

    「西紅柿炒蛋。」

    「水煮蛋,水煮荷包蛋,蝦仁蛋湯……」

    「可以了!」蘇嘉言笑著打斷他,「你專程和蛋過不去嗎?」

    「嗯……」傅寧硯拖長聲音慢慢悠悠回答,「大多數時候是它和我過不去----大家都說寧願去喝刷鍋水也不喝我做的蛋湯。」

    蘇嘉言簡直要被他打敗了,掩嘴哈哈大笑。

    傅寧硯不緊不慢將最後一隻洗淨的盤子摞到一邊,將手沖乾淨之後轉過頭來看著蘇嘉言,目光深邃,幾分探詢,「你總算願意對我笑了。」

    笑聲戛然而止,蘇嘉言表情頓時僵滯下來,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也浮起一層薄怒。她背過身就要走開,傅寧硯卻伸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他身上一陣清淡的香味,慢慢悠悠地纏繞著蘇嘉言的鼻息,「你看,我們其實可以和平相處。」

    「不知道是誰說過最喜歡我牙尖嘴利的模樣。」蘇嘉言立即反擊。

    「那是我錯了,」傅寧硯微微低頭,看著她淨如琉璃的雙眸,「你笑起來最好看。」

    呼吸非常靜,而傅寧硯帶著笑意的眼睛這樣專注地看著她,簡直……深情得犯規。心跳也不可抑制地加速,激烈得讓她膽戰心驚。

    明知這就是獵人布下的陷阱,然而在這樣的對視之中,卻又不自覺地被吸引,幾乎想要孤注一擲,縱身而入。

    然而這是傅寧硯,一貫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蘇嘉言心沉下去,立即幾分慌亂地推開傅寧硯,硬生生別過目光,刻意放冷了聲音:「三少,這樣很沒意思。」

    傅寧硯也不在意,微微聳肩收回目光,「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我要去劇院。」

    傅寧硯走到客廳,從沙發上拿起衣服,「明天Jessica回國,要為她踐行,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他說的不是「過來」,是「回來」。

    蘇嘉言心臟不可抑制地一震,但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三少可以不用向我報備行程。」

    傅寧硯目光也沉下去,一言不發地穿好衣服,帶著幾分不悅離開了房間。

    蘇嘉言靜靜站了片刻,極輕地嘆了口氣,隨即收拾東西去劇院。

    ----

    改建工程即將動工,劇院要關門三個月。黎昕便在策劃暑假期間幫陳梓良辦崑曲講座和大師課堂,大體行程已經確定下來,蘇嘉言過去幫忙提些建議。

    院子裡有幾個演員正在咿咿呀呀練功,見蘇嘉言過來了立即停下來打招呼。蘇嘉言笑著一一回應,問:「大家見到黎師哥了嗎?」

    一個唱丑角的師弟指了指書房,「師兄早上起來就一直在裡面,也沒吃早飯,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蘇嘉言心下疑惑,朝著書房走去。

    她敲了門,裡面傳出幾分不耐的聲音:「進來。」

    蘇嘉言推開門,只見黎昕正在飛快地翻著什麼,一貫溫和帶笑的臉上此刻正泛著怒意。

    蘇嘉言幾分忐忑,「師兄,你怎麼了?」

    黎昕聽見她的聲音,怒火好似一霎被點燃了一般,他抄起正在翻看的東西一把扔到蘇嘉言腳邊。

    蘇嘉言心下一驚,連忙彎腰拾起來。

    那是一份訂立成冊的文件,第一頁翻開就是棲月河的別墅。

    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時籠上心頭,蘇嘉言飛快地翻看著,後面還有傅寧硯送給她之後就一直停在車庫裡的蘭博基尼的照片;他們相處的各種抓拍,每一張裡面她是面色不豫。而翻到最後,卻是傅寧硯與趙珊珊約會的照片。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黎昕聲音冷肅。

    蘇嘉言緊咬著下唇,「師兄,你聽我解釋……」

    「如果不是現在師傅的來往信件都是我在處理,這東西就要到師傅手裡了!」黎昕重重一拍桌子,「我是在疑惑你怎麼從來不肯帶傅寧硯回來見我和師傅,每次提起你總是推脫他工作很忙。」

    「師兄,你別生氣。」蘇嘉言連忙走到近前。

    「我當然生氣!」黎昕聲音沉痛,「你為什麼不跟我和師傅商量就擅做決定?你讓我和師傅有什麼顏面面對你!堂堂兩個大男人守不住一個劇院,居然要一個女人去……去……」他一時說不下去,重重嘆了口氣。

    「師兄,你別自責,是我的錯,我是怕你和師傅擔心,再說當時情況緊急,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蘇嘉言急忙解釋。

    黎昕伸手扶住蘇嘉言的肩,低頭看她,語重心長,「情況如何緊急,都不能犧牲你的幸福啊嘉言,這件事讓師傅知道了,你讓他心裡怎麼過得去。你知道師傅拿你當親生女兒,一直在為你操心,生怕你所遇非人。」

    「就是因為這樣,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劇院垮掉,」蘇嘉言解釋,「這是師傅一生的心血,師傅一手把我和懿行拉扯大,我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這可是關乎你一輩子的幸福啊嘉言!----懿行是不是知道了這件事?」

    蘇嘉言閉眼點頭。

    「你……」黎昕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蘇嘉言,半晌後輕輕搖了搖頭,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你是打算一個人把誤解都抗下來嗎?」

    蘇嘉言頓覺心中酸澀,喉嚨里好似梗了一個硬塊,「師兄,」她輕輕掙開黎昕的手,走到一旁,看著窗外,聲音依然冷靜,眸中卻泛著濕意,「師傅一直教導,不要在人前說自己的不幸。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你一起練功,我沒做好,被師傅懲罰的事嗎?如果你出手幫忙,我可能會被罰得更重。所以……有些事就是這樣。如果劇院能夠存活下去,讓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師傅對我們有養育之恩,換做是你,你也是義不容辭。」

    黎昕靜靜聽著,片刻之後他突然搖頭,「我不和你講道理,免得被你繞進去。反正無論如何,決不會要你一個女人來做犧牲,」他說著緊緊扣住蘇嘉言的手,「走,帶我去找傅寧硯,我和他說清楚。」

    「師兄!」蘇嘉言掙扎,「還有兩周就要動工了,你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事情出岔子嗎?」

    「但是看著你和這種男人在一起,一天我都忍受不了!」

    「師兄你冷靜點,你這麼做只會讓我做過的事功虧一簣?」蘇嘉言使勁掙開黎昕的手。

    「總有其他辦法,我們去跟傅寧硯談條件。」

    「他不會接受其他任何條件,不然我不至於非要走到這步,師兄,你別告訴師傅,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況且,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糕。你就當是……我在談一場註定失敗的戀愛吧,」蘇嘉言垂下目光,「我保證,用不了多久傅寧硯就會對我失去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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