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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是的,我一般都穿36碼的鞋。」徐沛珊笑著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蘇懿行將袋子裡的熱騰騰的粥端出來,揭開蓋子連同勺子一起推到徐沛珊面前。他們兩個人就一個人坐著小椅子,一個人坐在床邊,蜷在柜子邊吃著早餐。蘇懿行不時地往她嘴裡餵一隻餛飩,眉眼之前全是寵溺;而徐沛珊也是笑意盈盈,沉浸在這樣溫情的時刻,時間仿佛都成了半流質的蜜糖。

    蘇嘉言手攥得更緊,指甲深深嵌進皮肉。 然而掌心再疼,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疼。她從未有一刻像此時一般盼望這僅僅是一個惡意的玩笑,但自欺欺人從來不是她的專長:傅寧硯告訴她的那些和她所了解的徐沛珊的情況完全可以重疊,她也期望能夠找出其他可以自洽的說法,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就像國王身上並未穿著盛裝。

    「……我去趟洗手間。」蘇嘉言盡力維持自己臉上隨時就要垮下去的微笑,這樣說過之後隨即步履匆忙地離開病房。一直走出走廊,走到醫院外面,陽光照在她臉上的瞬間,她方才發覺自己身體竟然在微微發抖,而緊攥著紙片的手心裡滿是濕滑冰涼的汗水。

    腦海中反反覆覆只有一個念頭:懿行該怎麼辦。

    她將纜車票展開,仔仔細細地盯著上面的每一個字,突然便覺眼角酸脹,目光就模糊了起來。

    心上仿佛被人撒上了一把釘子,如此尚不足夠,還有一輛大卡車狠狠碾壓過去。

    蘇嘉言緊咬著唇,用力將紙片撕得粉碎,直到看不清它本來面目了,方才停手,而後拋進垃圾桶里。她深吸一口氣,狠狠抹掉眼淚。

    無論如何,在徐沛珊主動提起之前,她都必須裝作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

    吃過早飯之後,兩人將徐沛珊送回住的地方。徐沛珊打算洗個澡再睡一覺,蘇懿行便和她約定好了吃中飯的時間,和蘇嘉言一起離開了。

    外面就是一條長長的步道,兩旁種著高大的懸鈴木。清湛的陽光從葉間漏下來,兩人走在樹下,光影不斷交錯,他們的身影也隨之明明滅滅。

    蘇嘉言步履沉重,看著蘇懿行微笑著的英俊側臉,更覺心中沉痛。

    「懿行,你……跟我講講你和沛珊的事吧。」

    大約是不好意思,蘇懿行有幾分彆扭:「沒什麼特別的。」

    蘇嘉言上前半步抓住他的手臂,「隨便講一點吧,我想知道。」

    蘇懿行扭捏了半晌,還是開口說道:「我上次跟你講過,沛珊家裡是農村的。」

    徐沛珊很辛苦,也很勤奮,雖然時常缺課,但是每次考試成績都優異非常,即使不算活動分,她的績點也足夠她輕易角逐並贏得每一次的獎學金一等獎。但是除了和辯論隊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活躍一些,她和其他同學的關係都很淡薄,最初宿舍里甚至有城裡的女生孤立她。大二評過獎學金之後,她就自己在校內家屬區租了一個單間。

    獎學金和兼職的收入似乎讓她生活沒有那般拮据,雖然人際關係仍然薄弱,但她漸漸不像以前那般自卑。生科院辯論隊多次獲獎之後,也有很多人記住了她這個美麗大方的一辯。

    這段故事無論如何聽起來都是一個勵志的範本,然而……蘇嘉言將嘆息重重咽下,不動聲色地問道,「懿行,你知道她家裡的情況嗎?」

    蘇懿行搖頭,「她沒細說,只說父親生病了,但是現在狀況已經得到了控制。」

    默了片刻,蘇嘉言又問,「懿行,對你而言,你最喜歡她哪一點?」

    蘇懿行失笑,微一挑眉,「你這是現在才想起來要替我把關?」

    「不是,」蘇嘉言急忙否認,「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

    蘇懿行仰起頭,看著頭頂綠意盎然的樹葉,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綠色,在雨後越發顯得漂亮,他聲音低下去,幾分悠遠:「大二的時候,我代表院裡去參加一個全國大賽,比賽回來的那天,正好碰上崇城下第一場雪。她和班上的其他同學站在一起,穿著一件白色的大衣,帶一條火紅的圍巾,臉被寒風吹得通紅。她站在人群外圍,看著我卻不說話也不走近,但是眼睛亮晶晶,那個時候,我就……」

    一陣難以言狀的難受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蘇嘉言扯開一個笑,「她是個好女孩。」

    蘇懿行點頭,「我知道。」

    再多說一句話,情緒就要決堤。蘇嘉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就送到這裡吧,你快去上課,我自己回去。」

    蘇懿行點頭,停下腳步,「那你注意安全。」

    走出十幾步之後,蘇嘉言回過頭,見蘇懿行也已經轉身往教學樓的方向去了。他的身影在忽明忽滅的日光里,像一刻孤高而挺拔的樹。

    這樣……桀驁鋒芒卻又心思細膩的男人,他還如此年輕,內心世界依然如此純淨,她的弟弟,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從不懷疑他的品格,可是他能接受這樣……這樣徹底的欺騙嗎?

    ----

    雨過之後溫度一天高過一天,這幾天傅寧硯下班之後就徑直去了蘇嘉言的住處。吃過晚飯之後就陪她說話或者看書,也不留宿,到九點時就離開了。日子竟有幾分靜好的意味,她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緒也稍加緩解。

    她多次打算告訴傅寧硯此時,和他商量一個萬全的對策,但話到了嘴邊又猶豫下來。只想著慢慢來,總能遇到一個合適的機遇。

    如此,就到了孫妙彤生日當天。這天氣溫更高,日光燦爛,好似一朝入夏。

    宴會地點在一處別墅,蘇嘉言和傅寧硯到的時候,已經去了很多人。泳池邊清一色的比基尼美女,糙地上長桌一字排開,雪白的桌布上擺滿了各色的食物。噴泉旁邊便有一個樂隊在演奏,架子鼓的鼓點隨著賓客嬉笑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

    傅寧硯知道蘇嘉言喜靜,便帶著她徑直朝屋內走去。傅寧硯穿正裝,白襯衫將他身形勾勒得挺拔修長;蘇嘉言穿一襲白色的長裙,裙擺處似百合盛開,逶迤而去,仿佛空氣中都盈滿了幽微的清香。

    一路過去,便有不少人嘖嘖讚嘆。都是容貌氣質出眾,這樣挽臂走來,落在旁人眼裡,端的是一對璧人。

    剛剛上了二樓,迎面撞上一個人。蘇嘉言還未來得及細看,熟悉而甜美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三少,你來了。」

    蘇嘉言心裡一沉,抬頭看去,趙姍姍穿一件黑色的小禮服,身形曼妙。一頭栗色柔順的頭髮側梳著,自然披垂下來,襯得鎖骨到頸項的曲線流暢優雅。

    趙姍姍好似沒有看到她,作勢在傅寧硯胸前輕輕拍了一下,「屋裡太熱,我下去游泳了,稍後見~」

    說罷就越過二人徑直走了。然而就在和趙姍姍錯身的瞬間,蘇嘉言分明看到嘴角微微勾起,偏過來的目光里也帶著幾分挑釁。

    她無端想到那日跟在杜岩歌車後面的紅色法拉利,眼皮突地一跳。

    傅寧硯似乎注意到她神情不自在,但並不解釋什麼,只微微一笑,將她挽在他手臂上的手緊緊攥住,繼續朝里走去。

    孫妙彤穿著一條黃色的裙子,窩在沙發里像根栽倒的香蕉皮。她一見傅寧硯和蘇嘉言進來,立即跳起來,「噢Lawrence你終於來了,來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真是太無聊了。」

    「大小姐,一切都完全遵循你的要求,你還要如何?」傅寧硯無奈笑問。

    孫妙彤赤腳幾步跳到走到兩人面前,朝蘇嘉言伸出手,「蘇小姐,我叫孫妙彤,或者你可以叫我Jessica。」

    蘇嘉言輕輕握住她的手,「孫小姐,你好。」

    誰知握手之後孫妙彤卻不並立即鬆開,繼續用幾分探詢的目光盯著她。蘇嘉言被盯著頭皮發麻,尷尬一笑:「孫小姐?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哦哦,」孫妙彤好似才反應過來,鬆開她的手,意味深長地說:「你長得很美。」

    傅寧硯臉色微微一變,暗暗看了孫妙彤一眼。孫妙彤聳了聳肩,「你們進來坐嗎,或者蘇小姐和我一起去游泳?」

    蘇嘉言連忙擺手,「不了。」

    「好吧,」孫妙彤又栽倒在沙發上,繼續扮演香蕉皮,「那蘇小姐你願意我和聊聊天嗎?」

    蘇嘉言面露難色,但又不知如何拒絕,「孫小姐想聊什麼?」

    「都OK啊,比如……」她正要舉例,看傅寧硯還站在一旁,忙說:「Lawrence,現在是女人之間的聊天時間,你可以迴避一下嗎?」

    傅寧硯盯著孫妙彤,「Jessica,你注意分寸。」他語氣並不激烈,然而目光清冷,盯著孫妙彤,幾分警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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