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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你是不是和二小子吵架了?」哪怕蘇懿行已經念大三了,陳梓良依然叫他「二小子」,「他啊……這段時間給我打電話總是遮遮掩掩問你的情況。上上周還偷偷過來看你唱戲,就貓在後台那兒,看你快要唱完了就趕緊走了。」陳梓良呵呵笑著。

    蘇嘉言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出,自上次和蘇懿行爭吵之後,她沒少給他電話,但是他態度非常冷淡,一聽到她要提起和傅寧硯的事就立即調轉話鋒,或是匆匆敷衍幾句就掛了。

    蘇嘉言是了解蘇懿行性格的,小時候為了不肯讓他學崑曲的事,他和她足足冷戰了兩個月。她笑得幾分無奈,「您也知道懿行的性格,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梓良哈哈一笑,「你小時候可不也是這樣,有次你錯了一個手勢,我罵了你一句,你一整天不吃不喝就練那一個姿勢,人家吃飯的時候你練得最起勁,真是專程來氣我。」

    蘇嘉言也莞爾,「我幼稚不懂事,師傅見笑了。」

    陳梓良擺擺手,「二小子到底還是關心你的,有什麼心結還是直接說開了好,親人之間哪裡有隔夜的仇。」

    蘇嘉言「嗯」了一聲。

    陳梓良端起茶杯啜飲一口,「這周你小師妹就要登台了,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啊!」

    「師妹練得怎麼樣?」

    「問題不大,就是有點緊張----你當真打算休息?」

    蘇嘉言聞言沉默片刻,方說:「寧硯想讓我多陪陪他,也就這一年吧,等事情……等事情定下來之後就好了。」她目光低垂,看著棋盤上的黑子白子。

    「以後你還要結婚,生孩子……」陳梓良輕嘆一口氣,「也罷,你跟著我唱了這麼多年,是該讓你好好休息了。現在劇院境況好了,黎小子也在幫我打理,等六月開始動工改造,以後也會越來越順,你也不用擔心,日子當怎麼過就怎麼過。」

    蘇嘉言心裡微微發酸,「師傅,嘉言不孝……」

    「別瞎說,我總不能讓你就唱一輩子戲吧,能找個好歸宿,自然是很好的,你和傅寧硯還順利?」

    蘇嘉言立即點頭,「還好,您別擔心。」

    「我不擔心,你就在眼皮子底下呢,我擔什麼心,」陳梓良笑道,轉而又說,「可惜我心臟越來越不好了,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年。」

    「師傅您別亂說,」蘇嘉言立即打斷他,「您自己說的,還要看著徒孫出生呢。」

    陳梓良哈哈一笑,「好,那你可得抓緊了,爭取也生個女娃,最好長得像你。」

    陳梓良早年遭到迫害,妻子孩子都不幸去世,後來事情過去了,他也未再娶,煢煢孑立這麼多年,只為劇院和他們一幫孤兒殫精竭慮。

    他們正說著話,廊下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陳梓良笑道:「聽著腳步,一定是黎小子沒跑了。」

    話音剛剛落下,便聽見黎昕的聲音響起:「師傅,你在書房嗎?」

    陳梓良應了一聲,黎昕將滴水的傘放在廊下,抖了抖沾濕的褲腿,抬頭看到蘇嘉言,立即笑道:「嘉言,你也來了,看來懿行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蘇嘉言一怔,「懿行來了?」

    「就在大門口,說非讓我進來探探風,要是你在的話,他就回去。」黎昕忍不住笑,「你們還是姐弟嗎,搞得跟地下黨似的。」

    蘇嘉言當即站起身,「師兄,借一下你的傘,我過去看看。」

    「去吧,」黎昕看了看棋盤上還未理完的棋子,搓了搓手,「正好我來陪師傅切磋一局。」

    蘇嘉言撐傘走進雨中,遠遠地便看見門口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蘇懿行,另一個是一個身形瘦長的女生。她將傘尖立在地上,手握著傘柄,飛快地轉著,傘上的水花連同她的笑聲一起散落在雨霧之中。

    兩人聊得入神,並未注意到蘇嘉言的靠近。蘇嘉言走近之後才發現那女生有幾分面善,似乎就是上次辯論賽叫做徐沛珊的一辯。

    「懿行。」

    蘇懿行立即轉過頭來,看見是她邁開腳步就要,蘇嘉言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懿行!」

    蘇懿行動作停了下來,卻偏過頭不肯看她,明顯依然還在賭氣的模樣。

    蘇嘉言樂了,將傘收起來放到一邊,跟徐沛珊先打了個招呼,「你好。」

    「蘇姐姐,你好。」今日徐沛珊沒穿上次那不適合她的正裝,穿著一條齊膝的裙子的白色裙子,頭髮梳成馬尾,靜靜站著好似一朵盛開的馬蹄蓮。

    「你們是一起過來的嗎?」

    徐沛珊點頭,「呃,我……我很想看看懿行一直生活的地方,所以……」

    蘇嘉言看了看二人神情,忍不住莞爾,「你們……」

    「如你所見。」回答的是蘇懿行,語氣依然有幾分沖。

    「我說你啊……」蘇嘉言笑著搖搖頭,「還能更幼稚一點嗎?好吧……你瞞著我,我也瞞著你,這下我們扯平了?」

    「哪這麼簡單就扯平了,」蘇懿行頓了一頓,又說,「除非……」

    「除非什麼?」

    蘇懿行背過臉,彆扭開口,「做紅燒排骨。」

    蘇嘉言立即大笑起來,絲毫不給蘇懿行面子,「有點出息好嗎,沛珊還在這裡呢。」

    徐沛珊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沒關係……挺可愛的。」

    蘇懿行表情更加彆扭了。

    ----

    蘇嘉言在切菜的時候,蘇懿行進來說要幫她擇菜。他長手長腳站在這裡,襯得廚房更顯逼仄。

    「出去陪著沛珊吧,不用你幫倒忙。」

    蘇懿行見台子上大碗清水裡浸著的西紅柿新鮮誘人,忍不住伸手撈出來,看了一眼,一口咬下去,「她在打電話。」

    「誒統共就兩個西紅柿你吃了我怎麼做菜……」蘇嘉言哭笑不得。

    「那個什麼傅寧硯……」 蘇懿行一邊吃著西紅柿,一邊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蘇嘉言手裡動作不易覺察地頓了頓,笑了笑說:「挺好的。」

    這樣說著,思緒卻不自覺飄遠了。

    傅寧硯生日那天至今,他們都沒有任何聯繫。她也是在某次在等公交的時候,看到電子報刊欄娛樂版登著大幅的彩色照片,標題是「當紅影星酒店晚歸,背後金主疑似現身? 」照片裡戴墨鏡的人是她那次在電視中看到的趙姍姍,她身旁低著頭的男人雖然面容模糊,卻是傅寧硯無疑。

    生活好像瞬間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她依然是那個生活單調寧靜的蘇嘉言,而他還是聲色犬馬的傅家三少,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交集。

    「杜教授上次找我打聽過你的事。」

    蘇懿行的一句話,又將蘇嘉言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

    「杜教授人很不錯。」

    蘇嘉言繼續低頭切著土豆,「那又如何。」

    「雖然我很不喜歡自己的老師與我扯上學術之外的其他關係,但我更不想看到……」

    「懿行,」蘇嘉言出聲打斷他,「我們還是暫時別說這個了,我自己有分寸。」

    蘇懿行手裡的西紅柿也差不多吃完了,他聳了聳肩,打開水龍頭將手洗乾淨,「反正不管怎樣,誰要是敢欺負你,我一定會十倍地報復回去。」

    他語氣狀似輕描淡寫,說的話也是十足幼稚,蘇嘉言卻覺得心裡一暖,喉嚨微微梗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好了你出去吧,你待在這裡我束手束腳的。」

    蘇懿行走出去的瞬間,蘇嘉言忍不住極輕地嘆了口氣。

    一餐飯吃得輕鬆愉悅,徐沛珊並不健談,性格有幾分內向。但可能也是受過辯論訓練的緣故,話雖不多,但都條理清晰言簡意賅。而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蘇懿行的目光永遠永遠溫柔專注。蘇嘉言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也知道目光是不會說謊的。

    之後蘇懿行告訴她,徐沛珊家境不太好,是以有些自卑。最初她也並不是辯論隊的人,是蘇懿行他們從學生會秘書部挖過來的。學生物的女生本來就少,堪當一辯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徐沛珊跟著他們一輪一輪比賽打下來,整個人變得自信了許多。

    蘇懿行和她之間一直是有些曖昧的,只是最近才把話講透。

    吃完之後,徐沛珊非要過來幫她收拾碗筷。蘇嘉言推辭不過,只好由著她去了。

    在廚房,徐沛珊聲調輕輕柔柔地開口:「姐姐,以後還要麻煩你多擔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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