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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58 作者: 明開夜合
「我最近也正好聽了幾場,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蘇老師。」
傅寧硯當下站起來笑道:「你算是找到話題了,你們先聊,我去趟洗手間。」
齊樹的問題不多,也很簡單,蘇嘉言簡明扼要解答之後,便問出了早上以來的疑問:「三少會畫畫?」
齊樹卻是驚訝反問,「蘇小姐不知道?」
她本就對傅寧硯的一切一無所知,自然不會知道傅寧硯經商之外還有這樣的興趣愛好。
齊樹覷著她的表情,心下幾分瞭然,「寧硯和我是在巴黎藝術學院認識的,他畫畫很有天賦,讀書的時候也算是小有名氣。後來傅伯父責令他回來經商,他就輟學了。」
「三少喜歡畫畫嗎?」
齊樹笑著反問,「蘇老師認為呢?「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從巴黎藝術學院畢業之後到崇城拜訪過寧硯,我發現他的生活中沒有任何跟繪畫有關的東西,一絲一毫都沒有。」
蘇嘉言一時默然,是了,在乎什麼才會逃避什麼。作為商人需要理性冷血殺伐決斷,這與一名畫家的素質全然背道而馳。
齊樹喝了一口茶,看著蘇嘉言放在一旁素描,忍不住拿過來攤開,細看了半晌,惋惜道:「畢竟疏於練習,筆法拙劣太多了。不過好歹靈氣還剩三分,沒有被銅臭腐蝕乾淨。」
他又抬頭看了看蘇嘉言,突然微微一笑道:「看來這次老傅倒是動了真格。」
「齊先生是什麼意思?」
「你看,」齊樹指了指畫中的眼睛,「這樣的眼睛,也只有熱戀中的男人才畫得出來了。」
蘇嘉言怔了怔,尷尬一笑,從齊樹手裡將畫抽回,一邊重新卷好一邊低聲說:「齊先生說笑了。」
齊樹聳聳肩,不置可否。
正好此時傅寧硯已從洗手間回來,見蘇嘉言神情幾分侷促,一邊坐下一邊笑說:「老齊,你可別為難嘉言。」
「你的心頭肉,我怎麼敢。」
很快招牌菜清蒸鯉魚就端了上來,菜賣相極佳,若是平日,蘇嘉言自會食指大動,此刻卻吃得索然無味,心裡反覆想著方才齊樹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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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齊樹帶著傅寧硯和蘇嘉言去菩提寺燒香。
「來明陵市當然不能錯過菩提寺。」齊樹解釋。
傅寧硯卻笑:「看來你在明陵市這幾年,倒是收穫頗豐。」
「與你肉體凡胎自然不同。」齊樹輕哼一聲。
禪寺隱在參天的古木之中,沿路樹影幢幢,遊客雖多卻難掩幽靜之感。幼時新年,蘇嘉言全家都會上來許願祈福,如今一糙一木竟還是舊時模樣,可見滄海桑田世殊時異,卻依然有些事,亘古永存。
三人拾階而上,二十多分鐘後終於到達大雄寶殿。
「菩提寺許願很靈,你們進去許個願捐點香火吧。」齊樹頓住腳步,不再往裡走。
「你不進去?」
「暫時無欲無求。」
傅寧硯忍不住一笑,「嘉言,我們進去,」說著去牽蘇嘉言的手。
蘇嘉言卻不動聲色地避開,抱住自己的胳膊,淡淡說道:「三少自己去吧,我不信這些。」
傅寧硯默然看了她片刻,轉身獨自朝里走去。
齊樹眯眼了傅寧硯背影片刻,轉過頭笑看著蘇嘉言,「蘇老師恐怕不是不信,而是太信吧。」
蘇嘉言沒答他,靜了片刻,突然問:「齊先生,你認識一個叫澤雅的人嗎?」
齊樹搖頭,「不認識?是誰?」
蘇嘉言別過頭,沒有回答。她表情七分疏淡三分落寞,靜靜地立在古木的樹影里,那身影無端地勾起了人心中的幾分愁緒。
就在齊樹以為這等待的時間就要在沉默中過去之時,蘇嘉言卻突然開口:「欲望太多,求天求人不如求己。」
齊樹看著她的身影,嘴唇開合幾次,終是沒說什麼。他是學藝術的,私生活比起傅寧硯不見得更加清白,見過的女人也多,各式各樣都有。但此時此刻此地,他承認自己看不懂蘇嘉言。他生性散漫,從不費心去揣測女人的心思。若對話進行不下去,就讓它壽終正寢便是。
此刻在正殿的傅寧硯,雙手合十在蒲團上跪下,表情寧靜而虔誠。陽光從門外照進來,光束里金色微塵緩緩漂浮。他靜靜跪了許久,然後雙手翻過,掌心向上,虔誠地拜了三次。
出門之後,他便又恢復平日裡慣常的姿態,笑嘻嘻地勾過齊樹的脖子讓他猜他許了什麼願。
「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齊樹煞有介事。
「若我是東方不敗,那隻好委屈你當楊蓮亭了。」傅寧硯笑得一臉不正經。
「那我知道了,肯定是進可上床安人|妻,退可提臀迎眾基。好願望,相信三少有生之年必能達成。」
「如果這裡有抽水馬桶,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你脖子上的玩意兒衝進去。」傅寧硯哈哈大笑。
蘇嘉言在一旁聽著,也有幾分忍俊不禁。她恍惚覺得,自從和齊樹見面之後,傅寧硯就和平日有所不同。少了幾分圓滑偽裝,多了幾分意氣風華。她似乎可以想像他在巴黎藝術學院的日子,必然也是這般肆無忌憚,但那種風流肆意、不知天高地厚和現在的蠻橫霸道全然不同。
離開菩提寺,齊樹又帶他們遊了幾個景點,有些雖不是旅遊手冊上推介的必游景點,卻極具當地特色。蘇嘉言也是在這番遊歷中,將許多已經模糊的記憶一一補完。
那家剪刀鋪子依然還在;糖葫蘆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山楂新鮮而飽滿;從流霞山上望去的明陵小城,沉靜一如當年;遠處江水悠悠,便如傳唱百年的舊歌謠。
散場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傅寧硯牽著蘇嘉言的手,走在沿江的路上。晚風習習,空氣裡帶著江水的濕氣和鹹味。
傅寧硯抬腕看了看手錶,突然問蘇嘉言:「寶貝,想不想看魔法?」
第13章 偃旗息鼓
蘇嘉言還沒來得及反應,傅寧硯已經開始數著手錶倒計時,「十、九、八……三、二……」他貼近蘇嘉言的耳朵,輕聲說,「世界為你閃爍」,而後打了一個響指。
一瞬間,突然整條街上的路燈都應聲亮起來,霎時間暖黃色光芒傾瀉而下。
蘇嘉言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半晌沒回過神,「這……」
傅寧硯似乎非常滿意蘇嘉言的反應,「我這塊能夠精確到十分之一秒的手錶能夠博你片刻歡心,倒也不枉它的價值。滿意嗎,嘉言?」燈光下他長身玉立,狹長的眼中滿是狡黠而又自信的笑意。
這一刻心情複雜極難形容,無疑這不是魔法,但論及讓人驚喜的程度,卻勝似魔法。
蘇嘉言長到二十四歲沒有談過一次戀愛,但也知道方才這個橋段的浪漫程度絕對可以排進名單前十。即便此刻身邊站著的是傅寧硯,也無損它本身帶給她的片刻愉快,於是第一次她全然放下敵對情緒,對傅寧硯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
傅寧硯便心滿意足牽過她的手,朝齊樹推薦的餐館出發。
晚飯之後夜市剛剛開始,沿河火樹銀花,便如燈火的海洋,悠悠蕩漾的河水也好似有萬千碎鑽投入其中。河裡盪著烏篷船,船家慢悠悠的搖著櫓,時而興之所至信口唱幾句民歌。
傅寧硯和蘇嘉言也租了一條小船,坐在船頭吹著夜風緩緩盪回旅館。傅寧硯「路燈魔法」之後,蘇嘉言的心情就一直處在輕鬆的狀態。此刻坐在船上,看著蔓延而去的十里煙火,便覺流淌在自己體內的鄉魂正在輕緩的流水聲中漸漸甦醒----她居然為了自以為是的理由逃離了自己的故鄉十八年,如果不是傅寧硯……蘇嘉言頓時一怔,不由朝傅寧硯看去。傅寧硯此刻卻未看她,只含笑看著岸上鱗次櫛比的店鋪。夜色中他臉部輪廓不甚分明,因此意外有一種溫柔之感。
就在此時,傅寧硯卻轉過頭來,蘇嘉言閃避不及,二人目光頓時直直對上。
電光石火之間,蘇嘉言心臟頓時漏跳一拍。
而她立即意識到,這個反應太過詭異甚至……恐怖,她居然因為這樣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蘇嘉言當下別過目光,硬生生將這樣反常的情緒從自己的腦海中剔除。
蘇懿行以前時常說她,性格矛盾但總歸是個濫好人,對任何弱者都抱有同情之心。如果這個歸納準確的話,那她的確是因為聽齊樹說傅寧硯為了家裡的要求而放棄最愛的藝術,而對他產生了些許同情。這些許同情在她原本牢不可破的防線上打開了一條口子,方才的反常就源於此。
為自己的反應找到合理解釋之後,蘇嘉言總算將自己從慌亂中解救出來,而此時旅館也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