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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18 作者: 明開夜合
鄒儷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後笑說:「倒是挺有底氣。我倒並非對你本人有多大的意見,只是你父親……」鄒儷沒說話,留下一截讓人遐想的空白。
譚如意心頓時一沉。
「你要是跟自酌領了證,兩家就成了一家。要是你父親仍然時不時找我們勒索,這恐怕有點……再者,我聽說你父親在外賭錢欠了不少的債,不知道這債他還不還得上;要還不上,是不是得父債子償?」鄒儷冷淡地笑了一聲,「這也是為了你們以後生活和睦考慮。自酌是我兒子,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想娶誰我確實管不著,但放著這麼一個隨時可能將他也拖下水的定時炸彈……」
幸而這時候譚如意手機響了起來,她趕忙抓過手機,起身按了接聽,沈自酌告知她已出了機場,再有半小時就能到達。
譚如意勉強笑了笑,囑咐沈自酌注意安全。掛了電話,她轉身看著鄒儷,「阿姨,沈先生就要到家了,您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鄒儷站起來,撈起自己擱在沙發上的手包,「我晚上還有飯局,」她目光在譚如意身上停留一瞬,「你既是喜歡自酌,還是好好為他考慮考慮吧。」
鄒儷走後,譚如意頭靠著陳列櫃的玻璃,半晌沒動。過了許久,如夢方醒,才想起來還得做飯。
她反覆想著鄒儷說得最後一段話,一不小心,菜刀沿著指尖斜切下去,登時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照這個狀態,自然是沒法再做飯了,不然燒出來的菜,肯定得毒死沈自酌。她將熬著的湯關了火,在水龍頭下沖了沖傷口,找了張創可貼,胡亂地貼上了。
在沙發上枯坐了一會兒,聽見敲門的聲音。譚如意立即從沙發上彈起來,快步過去將門打開。
僅僅一星期,卻仿佛隔了多年未見。眼前的男人仍是風姿清舉,眉目俊朗。只是下巴上冒出些許青色的鬍渣,帶著幾分風塵僕僕疲倦。
沈自酌將行李箱拎進來,先沒換鞋,伸手將譚如意往懷裡一按,結結實實地抱了許久。
譚如意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氣息,漸漸鎮定下來。
心想,無論前面多少艱難險阻,總得一一闖過去。所謂的夫妻,不就是要風雨兼程,不離不棄嗎?
「切菜不小心把手指切了,得委屈你出去吃了。」
沈自酌鬆開她,立即將她手捉起來,「嚴不嚴重?」
「沒事兒,就一個小口子,過兩天就好了。」
沈自酌又將她抱了一會兒,換鞋進屋。他往裡走了兩步,看見茶几上的茶杯了,「來了客人?」
「噢,」譚如意輕描淡寫道,「你媽媽回崇城了,方才過來坐了一會兒。」
沈自酌腳步一頓,伸手將她拉住,「她有沒有為難你?」
譚如意笑了笑,「沒有的事,就是問了問你最近的狀況。」
沈自酌將信將疑,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譚如意分外不自在,別過目光,輕輕咬了咬唇,「還稍微提了一句領證的事。」
沈自酌面色一沉,「誰告訴她的?」
譚如意沒作聲。
沈自酌自是明白,蹙眉站了一會兒,將她攬了攬,「我先洗個澡。」
☆、第43章 兼程(09)
原本是打算就近找一家餐廳,沈自酌開著車,同她講這幾日的事情,一不小心就駛遠了。
崇城的夏天也堪稱火爐,窗外是溽熱的暑氣,日落之後也不見消退;車子緩慢行走於燈河之中,「呲呲」噴著冷氣。里外一對比,尤其顯得愜意十足。沈自酌同她講在南方的這幾日,一切都好,唯獨飯菜吃不慣。不管多貴的餐館,只覺得菜除了鹹味再無其他。
又說起來有天夜裡接到電話,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詢問他要不要特殊服務。
譚如意聞言笑起來,「那你怎麼回答的?」
沈自酌看她一眼,笑說,「當然是說好。」
譚如意樂不可支,「那這位嬌滴滴的小姐漂亮嗎?有被『服務』到嗎?」
沈自酌編不下去了,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拍,「你怎麼不吃醋?」
「我吃醋的呀,怎麼不吃,只是不當著你的面而已。」譚如意覺得有點冷,將冷氣調小了一些。她抬頭看向窗外,才發現車已快開到市中心了,急忙提醒沈自酌。幸而不是休息日,商業中心還不算擁擠,兩人順利找到了空的停車位。
沈自酌帶著她去了一家私家菜館。菜館離最繁華的那一段路已經有些遠了,舊式大宅的紅漆木門,白牆黑瓦,從牆上伸出數竿修竹。裡面流水潺潺,人很少,十分的幽靜。菜也好吃,雖是清淡的淮揚菜,但味道層次十分豐富。沈自酌笑說,是專帶她過來偷師的。
吃完以後,仍不想走。兩人走去庭院,在流水旁的石凳上坐下。牛角樣的月亮懸在竹林的頂上,月色十分皎潔。譚如意抬頭看了片刻,忽覺自己擱在石桌上的手被沈自酌握住了。
「送你一樣東西。」
譚如意低頭看著沈自酌,「什麼?」
沈自酌卻沒回答,只攥住她手指的部分,看著她低聲說道:「你戶口再有一個星期就遷過來了。」
譚如意「嗯」了一聲,笑問:「沈先生,你不是後悔了吧?」
沈自酌搖頭,然而神情猶豫,久久沒有開口。譚如意不覺放緩了呼吸,心裡幾分惴惴不安,輕聲說:「沈先生……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我……」
過了片刻,沈自酌問:「還記得我們結婚那天嗎?」
自然是記得的,兩人不像結婚反像就義。從迎賓到典禮,一切都匆匆忙忙,只覺得在那場婚禮的上的並不是自己。總而言之,十分的兵荒馬亂。
沈自酌將她手指握得更緊,一隻手伸進衣袋裡,停了片刻,將手抽出來。一枚戒指被他捏在指間,精巧的底座,嵌著一粒雕琢精細的鑽石,皎潔的月色下,微光流轉。
譚如意瞪大了眼睛。
「我可能……不,不是可能,我想跟你過一輩子。」
低沉悅耳的聲音,語氣懇切。譚如意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里的意思,她看了看沈自酌捏在指間的戒指,又看了看他深邃而認真的雙眼,立時覺得喉嚨一梗。
讀書時候,看過多少本的小說,裡頭總有這樣那樣關於求婚的描寫,橋段無不類似,音樂伴著燭光晚餐,玫瑰伴著單膝跪地,十分的俗套,自己也會嗤之以鼻。總想著,要是讓自己來寫,一定要標新立異別出心裁。
可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重要的並不是形式的俗套或者新穎,而是這一枚戒環所代表的意義。忘了是誰說過,求婚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大的肯定。
沈自酌見她半晌沒作反應,低聲又問了一句,「你願意嗎,還是……」他朝著地面看了一眼,「形式不夠莊重?」
譚如意急忙將他手一握,「千萬別跪,我……我願意的。」她抬手抹了抹眼睛,笑出來,「我願意的,十分願意。」
沈自酌長舒了口氣,將她手指托著,緩緩地套上去。戴好以後,仔細看了一眼,又將她手指拉過來,閉上了雙眼,輕輕在自己唇上碰了碰。
他動作格外的輕緩小心,帶著一種儀式般的虔誠與珍重。
譚如意手指微微一屈,覺得有點癢。甜蜜的感受似要將心臟漲滿,漲得心口發疼,她還是忍不住,捂住嘴抽泣一聲。
沈自酌低聲說:「離開的這幾天,總擔心你會因為別人的話而動搖,又怕有人趁我不在讓你受委屈。想了想,還是得用點什麼拴住你。」
「那我虧大了,今後可是要幫你做一輩子的飯。」譚如意笑起來。又哭又笑,自覺十分丟人,忍不住別過頭去。
沈自酌伸手將她一攬,將她頭按在自己肩上。見看她眼裡水汽氤氳,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你怎麼這麼愛哭。」
譚如意急忙去擦眼睛,「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哭得少了,眼淚全攢到了現在。」
「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四周十分安靜,即便有人說話,隔著流水聲,也似乎顯得很遠。譚如意總覺得,自己過去的二十四年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的月光。淡薄而潔白,仿佛細細的糖霜一樣,帶著馨甜的氣息。
兩人又坐了許久,方才牽手離開了。
走去停車場時候,看到電影院的招牌,沈自酌腳步一頓,「看不看電影?」
譚如意搖頭,「你剛回來,還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仍是開著車,沿著流動的燈火回家。但似乎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像是風雨夜窩在溫暖的被窩,或者在爐火前隔著玻璃看窗外肆虐的風雪,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