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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18 作者: 明開夜合
「也可以不用出海的,可以去造船廠做維修和監造。」
夏嵐笑起來,「剛在船上就看出來了,他對機械特別情有獨鍾,給我科普了一堆東西。不過我這人除了對數字敏感一點,別的一竅不通。」
譚如意笑了笑,「他讀初中的時候,用廢舊材料給我做了個半導體收音機,說我做飯的時候可以聽點音樂。不過當時我們還住在山裡,信號很差,時有時無的。後來搬家去鎮上了,收音機也找不到了。」
提起譚吉,譚如意就有些滔滔不絕,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公寓樓下,夏嵐沒有沈自酌車庫的鑰匙,就將車靠邊停下,然後下車去后座拿自己的相機。然而打開車門一看,座椅上空無一物。
「如意,你給你弟打個電話,問問他我相機是不是在他那兒。」
譚如意忙掏出手機,同譚吉確認之後,跟夏嵐道歉,「不好意思,他這人有時候特別粗心大意。我讓他明天把相機送過來。」
夏嵐卻說:「不用,我明天下班了開車順道去崇大取。你報個號碼,我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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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沈自酌沒有回家吃晚飯,晚上臨近十一點了,仍是沒有回來。譚如意十點就上了床,但記掛著沈自酌的事,毫無睡意。屢次拿起手機想問問他情況,又怕若是他正在忙,撥過去不免打擾。
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間有了些困意,忽聽見樓宇對講機響起來。譚如意驟然驚醒,立即從床上爬起來,跑去門邊接聽。
監控畫面里,顯示的卻是唐舒顏,「我沒找到沈自酌的鑰匙,你能不能幫忙開一下大門。」
譚如意急忙按了一下解鎖按鈕,又問:「沈先生呢……」
「他喝醉了。」唐舒顏說完,倉促掛斷了。
譚如意愣了一下,飛快跑進書房,套了件外套拿起柜子上的鑰匙,朝門外跑去,連鞋子都沒顧得上換。
譚如意趕到樓下的時候,唐舒顏正攙著沈自酌踉踉蹌蹌地走過來。譚如意急忙跑過去,抓住了沈自酌的一條手臂,「我來幫忙吧。」
唐舒顏卻將她往前一推,不耐煩道:「不用麻煩了。」
譚如意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唐舒顏繼續往前走,譚如意怔了片刻,亦步亦趨跟上前去。她生怕唐舒顏摔跤,在後面隨時準備著伸出援手。一直到了門口,唐舒顏喘了口粗氣,轉頭對譚如意說:「快開門。」
譚如意趕忙掏出鑰匙,然而越忙越亂,插了幾次才對準匙孔,唐舒顏身上沉沉地掛著一個人,不免耐心盡失,「你倒是快點啊!」
門總算打開了,唐舒顏將沈自酌放在沙發上,而後走去飲水機兌了杯溫水過來。餵沈自酌喝下了,又去浴室里絞了塊毛巾,替他洗了把臉。她坐著歇了一會兒,復又將沈自酌扶起來,放到了臥室的床上,替他脫掉鞋襪,蓋好被子,這才出來。
她一路輕車熟駕,對公寓結構十分了解,顯然並非第一次過來。而她伺候沈自酌的動作,甚至包括替沈自酌脫鞋,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全然的細緻體貼。
譚如意在旁看著,忽覺自己倒像是個外人。
或者說,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外人。
唐舒顏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回頭看見譚如意正杵在燈光底下,面上不由又冷了幾分,「為了挽回這個合同,自酌把這輩子的酒量都拼進去了。」
譚如意沒做聲。
「他這人最不喜歡被人控制,尤其是掐著脖子逼到這份上。可如今不但事業上遇到了瓶頸,連私人生活上……」她瞥了譚如意一眼,似要將憋了一整天的話一股腦兒都倒出來,「自酌對爺爺非常看重,他願意犧牲自己成全爺爺,可不代表就得坐實了這個名分。譚小姐,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明白人。心地善良,又有自己的原則。既是不墜青雲之志,也就沒必要同自酌虛以委蛇。你倆的關係,說白了就是債權人和債務人的關係,連合租都算不上。」
譚如意仍舊沒做聲。
「我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是喜歡沈自酌的。這麼多年,同他一起打拼,好不容易做出了如今工作室的成就,也總算能有點空閒時間開始考慮個人問題,」她看著譚如意,「說句不好聽,如果不是有爺爺這一檔子事,我和自酌,肯定是水到渠成的。」
唐舒顏將自己方才順手擱在茶几上的車鑰匙拿起來,整了整衣服,打算離開,走到門口了,又回過頭來,「我不便久留,自酌要是有什麼需要,就請譚小姐你幫忙搭把手吧。你既然免費住在自酌的公寓,這點小忙,總歸是不過分的。」
唐舒顏「啪」一下關上門,譚如意身體也跟著震了一下。過了片刻,她緩緩走過去,將客廳的燈關上了,本打算回書房接著睡,走到一半,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枯坐了半晌,將鞋子蹬了,蜷起雙腿。
無邊闃靜的長夜,窗外夜色沉沉。譚如意頭埋手臂里,久久沒有動彈。
☆、第16章 暗涌(07)
第二天清晨,譚如意照例起得很早,幫沈自酌熱牛奶,烤麵包----她已經學會了使用烤麵包機,並且用得很熟練了。
八點剛過,沈自酌便從臥室出來,打了個呵欠,他說「早上好」的聲音恰好同微波爐發出的「叮」的一聲重合,譚如意正站在微波爐前發呆,嚇得身體一震,回過神來看向沈自酌,「沈先生,早上好。」
沈自酌去浴室洗漱出來,見譚如意正坐在餐桌旁,怔愣地盯著面前碟子裡的油條。沈自酌坐過去,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喝了口牛奶,按了按仍然跳疼的太陽穴,「在想什麼?」
「哦……」譚如意急忙喝了口豆漿,「沒事。」
沈自酌看她一眼,無精打采的,眼眶周圍一圈烏黑,與她平日完全不同。手裡動作一頓,「沒睡好?」
「沒事。」譚如意低頭小口小口地吃著油條,避開了沈自酌的注視。
沈自酌吃了一會兒,忽問:「昨晚是不是唐舒顏送我回來的?」
譚如意靜了幾秒,「嗯,沈先生你喝醉了。」
「回來太晚,吵到你睡覺了?」
譚如意急忙擺了擺手,「沒有的事,我……我原本也是還沒睡的。」
一時又是沉默。譚如意勉強吃了半根油條,終究還是沒胃口了。她放下筷子,輕輕攥住了手指,抬頭看向沈自酌,「沈先生,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沈自酌沒有抬頭,「你說。」
譚如意將手指攥得更緊了,似要憑空攥住一股勇氣來。沉默少頃,她將一早放在身旁椅子上的一隻信封拿上來,推到沈自酌跟前。
沈自酌怔了怔,將信封拿起來,揭開一線,朝里看了一眼,面色陡然一沉,「這是什麼意思?」
譚如意咬了咬唇,「我在公寓住了這麼久,水電費和房租都分文未給,總覺得過意不去……」
沈自酌將信封「啪」一下丟回桌上,抬眼看著譚如意----她今日又穿著那件紫色的針織衫,配合憔悴枯槁的神色,活似一隻蔫了吧唧的茄子,全然沒有昨日的神采。「是不是唐舒顏跟你說了什麼?」
譚如意一驚,又飛快搖頭,「這與唐小姐沒有關係,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爸欠的,我沒法一次性還清,可總得……」她手指絞得緊緊,「總得一點點的還。」
沈自酌不再說話。譚如意飛快瞥了他一眼,他目光深冷,與第一次見面時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犀利迫人,帶著幾分刺探的意味。
過了許久,就在譚如意快在他這樣的注視之下窒息時,沈自酌終於開口:「你是不是對誰都這樣客氣?」聲音也是極冷。
譚如意沒來得及回答,沈自酌已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麵包吃了一半,還剩三分之一的牛奶飄著一縷熱氣。白色的信封孤零零地躺在餐桌上,像具被人遺棄的骸骨。
照例要回去看沈老先生,從出門到抵達,譚如意和沈自酌全程沒說一句話。到了沈老先生跟前,譚如意表現得同往日沒有差別,可無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她都能感覺到沈自酌的目光正釘在她身上,七分審視,剩餘三分,卻是意味不明去廚房做飯的時候,沈老太太悄聲問她是不是跟沈自酌鬧矛盾了。
譚如意強顏歡笑,只說昨晚沈自酌喝醉了,有些沒精神。
「又是生意上的事吧?」沈老太太將天然氣閥門打開,水壺接滿放上去,「他性格倔,尤其是事業上,一點兒不要家裡插手,什麼都要自己來。」
譚如意「嗯」了一聲,忽問:「奶奶,您認識唐舒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