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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18 作者: 明開夜合
「沈自酌。」沈自酌答道。
「夏嵐。」夏嵐伸出手,沈自酌鬆開譚如意,同她輕輕地握了握。
鬆開後,夏嵐便不再關注沈自酌,看向譚如意,笑說:「這回真的謝謝你了。」
譚如意笑了笑,「上回夏小姐也幫我解過圍,就算是扯平了吧。」其他事情,譚如意也不便多問。況且方才圍觀了半天,也已經明了了七八分。現在譚如意唯一好奇的事情就是,夏嵐是不是真的拿著菜刀追了她老公和小保姆好幾百米。不過依夏嵐的性格,真干出來似乎也不足為奇。
很快到了譚如意和沈自酌住的樓層,要出去時,夏嵐喊道:「如意,要是不嫌棄,明天下午去樓上找我,我請你喝杯咖啡。」
譚如意忙笑著應下來,轉身跟上沈自酌的腳步。到了門口,沈自酌掏鑰匙時,忽問:「你同夏小姐什麼時候認識?」
「啊,」譚如意沒想到沈自酌竟會提起這茬,「你出差的時候,我爸過來找我……」她意識到什麼事情一般,突然頓了一下,而後伸手拉住沈自酌的衣袖,說道,「沈先生,要是我爸過來找你,你一定不要見他;要是他找去你公司了,你喊保安轟出去;要是他糾纏你,你就直接報警。」
沈自酌低頭看了看她牽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又稍稍抬起目光看向她的臉,她眉頭微蹙,神情沉肅,仿佛正在囑託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他靜了數秒,「知道了。」
譚如意這才鬆了口氣,末了發現自己竟扯著沈自酌掏鑰匙的那隻手,忙觸電似的鬆開了。沈自酌打開門,低頭換拖鞋,忽然想到什麼,轉頭看著譚如意,又問:「我只比人模狗樣的畜生強?」
譚如意聽見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愣了一下,竟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半晌,才想起來方才夏嵐說的那番話,立時被沈自酌這奇特的思考邏輯折服了。她臉上笑意已經掩飾不住,但仍是強迫自己嚴肅回答,「不是的。」
「嗯?」沈自酌抬高了語調。
「不不不……我的意思說,沈先生你很好,非常好,比人模狗樣的畜生……不不不,比很多很優秀的男人都要優秀!」
沈自酌仿佛這才滿意,將鑰匙擱在柜子上,換上拖鞋走進去。譚如意哭笑不得,換好拖鞋之後,俯身將自己和沈自酌的鞋鞋尖朝外擺好。
☆、第9章 籬下(07)
第二天,譚如意依照約定去樓上找夏嵐。走進一看,房間已收拾乾淨了,茶几上透明的花瓶里還插著三支新鮮的百合。夏嵐穿著家居服,頭髮仍是綰成一個髻,顯得容光煥發。
譚如意猜不出夏嵐的年齡,她似乎已經結婚好幾年了,可看起來不過同自己一般大,甚至有時候比自己還顯得年輕些。
譚如意在沙發上坐下,夏嵐慢條斯理地擺弄著咖啡機,午後的空氣里一股熏然的香味。過了片刻,夏嵐將熱氣騰騰的咖啡端上來,譚如意咂了一口,覺得苦,問她要方糖。夏嵐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找出來兩塊兒,還是喝速溶咖啡剩下的。
譚如意都放進去了,嘗了一口,仍然覺得苦。
夏嵐笑說,「早知道就不費這個事兒了。」
譚如意笑了笑,將杯子擱下,不再勉強自己。她這人,確實吃不下一點苦,同人出去吃飯,從來只點最甜的飲料;自己做飯十多年,從沒主動買過一回苦瓜;巧克力別人都愛吃黑的,偏她喜歡吃白的。
她忘了自己在哪本書里看過一個論調,噬甜是屈從本能最為低等的喜好。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漸漸頗覺投緣。夏嵐心直口快,譚如意心思婉轉,兩人看似截然相反,在一些問題上的見解有時竟全然相同。
夏嵐笑說:「原來你還真是老師,我還以為……」
「當保姆的。」
夏嵐笑了笑,「工作干久了,也越來越會以貌取人了,你別見怪。」
譚如意搖頭笑說,「沒事,我不介意。老師或者保姆,都是各憑本事吃飯,不分高低貴賤。再說,要是當年我沒同我爸抗爭,如今說不定還真的在做保姆呢。」
「你這個爸爸,倒是讓我大開眼界。」
譚如意輕輕一笑,低頭看著自己手指,「我已經習慣了。」
「今後他要是再過來騷擾,你直接報警。」
「警察哪裡會管,一聽說是家事,勸誡兩句就散了,往後,他還打得狠些……」
夏嵐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讓你……那什麼,吃點心。」
譚如意笑了笑,從碟子裡拿出一塊曲奇,「沒事。次數也不多,有爺爺攔著,他不敢太放肆。就是我弟弟,皮糙肉厚的,挨打多一些。不過這些年我弟弟比他看著還強壯,他也就不敢隨便動手了。」
夏嵐驚訝,「你還有個弟弟?該不會叫吉祥吧。」
譚如意忍俊不禁,「叫譚吉。他不喜歡這個名字,小時候老念叨著要改名。」
「也挺好的,這名字一看就好養活。多大了?」
「十九歲,在崇城大學讀大二。」
「那沈自酌是你什麼人?」
這問題讓譚如意猶豫了一下,她將拿起來的曲奇放回盤沿,斟酌片刻,答道:「我同他辦過喜酒。」
「那就是你老公?」夏嵐更加驚訝,「這我真沒想到。」
「我倆沒領證,家長做主的,都是被逼無奈。」
夏嵐起身將自己杯中的咖啡續滿,轉身倚著柜子,喝了一口,感嘆道:「這年頭,竟然還有包辦婚姻的。」
譚如意笑了笑,眼底卻有些苦意,「也費不了幾年時間,到時候他爺爺去世了,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他,畢竟不是一路人。」
夏嵐拿眼瞅著她,靜了片刻,問道:「這些話,你跟他討論過嗎?」
譚如意搖頭。
「男權社會,男人天生的占有更多優勢。就拿你們倆這件事來說,雖沒有領證,到底是辦了酒席昭告天下。旁人誰管你領沒領證,只知道你是結婚了。到時候你倆分開,以他的條件,自然有大把的年輕小姑娘等著她繼續挑選,你卻要被二婚這個名頭所累。如今初婚都難,何況二婚。」
譚如意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如今經夏嵐一提,頓有些惝恍。
夏嵐繼續說,「所以要真是契約婚姻----這說法也挺逗的,到時候分開,你一定別虧待了自己,多找他要點,權當精神損失費。」
譚如意忙說,「我不會要他錢的,我還欠他二十萬呢。」
夏嵐將被子擱到柜子上,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就為了二十萬?」
譚如意頗有些窘迫,手指絞緊了,低聲問道,「夏小姐,你聽過『何不食肉糜』嗎?」
夏嵐一時沉默,末了輕聲道歉,「抱歉,我並沒有任何看低你的意思。你幫了我兩次,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先借錢給你周轉----我信得過你。」
譚如意感激地看她一眼,但仍是搖了搖頭,「現在也不是二十萬這麼簡單了。他爺爺對我挺好,真要現在抽身而去,我總覺得於心不忍。老人都八十二歲了,左不過這幾年。」
「你這事跡要貼到網上去,底下都是罵你包子聖母的你信不信?那二十萬是你爸欠的吧,你別信生恩這一套,就這樣的,換成是我,早跟他斷絕關係了。」
譚如意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我不是顧念生恩,我是擔心我爺爺。要是他關進去了,我爺爺心裡得怎麼想。爺爺就他一個兒子,本來心臟就不好,又剛做完手術……」
夏嵐嘆了口氣,「你有你的選擇,我無從干涉。只是這安排裡面,沒有一點是你為自己打算的。人活一輩子,畢竟不是為了別人而活。」
譚如意笑了笑,「夏嵐,謝謝你。如果到了需要你幫忙的那一天,我會找你開口的。」
夏嵐沉默一瞬,「我還是想奉勸你一句,既然情況已經這麼複雜了,你最好別再喜歡上沈自酌。要是他也喜歡你,假戲真做,皆大歡喜;要是他不喜歡你,到時候你可就人財兩失了。」
譚如意下意識攥緊了手指,過了片刻方笑道:「我知道。我說過,我跟他畢竟不是一路人。」
夏嵐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你也挺堅強的,要換做是我,面對你這樣的情況,不見得能有你這份韌性。我媽常教訓我說,女人得像水一樣,多難的灘涂沼澤,叢林荊棘,都淌得過去。」
譚如意笑了笑說,「我倒是羨慕你,跟火一樣。」
夏嵐苦笑,「有什麼好。我大學剛畢業就結婚了,這才四年,事業倒是蒸蒸日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