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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18 作者: 明開夜合
譚如意驚訝,沒想到夏嵐竟存了她的號碼,「夏小姐,有什麼事嗎?」
「我剛剛炒了盤番茄雞蛋,油的味道特別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壞了……」
譚如意想了一下,「菜下過之前,油燒開了嗎?」
夏嵐詫異道:「原來油要燒開?」
譚如意幾乎能想像她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模樣,不由笑起來,「是的,油燒開了菜才能下鍋。水最好濾乾淨,沿著鍋沿往下倒,油比較不容易濺出來。」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那是先放蛋還是先放番茄?」
「一般情況下,是先放蛋。」
那邊又沉默了一下,隨即譚如意聽見轟隆隆的聲音消失了,她猜應該是夏嵐關了抽油煙機。
「算了,做飯真不是人幹的事,總之還是謝謝你了。」
「沒事。夏小姐有什麼事再聯繫我就好。」
夏嵐又道了聲謝,收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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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如意將三道菜端上桌,朝著書房喊了一聲,然後回廚房關火,盛出打好的蛋湯。沈自酌洗了個手,坐到桌前,譚如意盛了一碗飯,遞到他手邊,緊接著自己在他對面坐下。
沈自酌先是夾了一箸蒜蓉蝦仁,譚如意不由朝他看去,只見沈自酌嚼了一口,動作頓了一下。譚如意立即緊張起來,忙問,「怎麼了?是不是鹽放少了?」
沈自酌看了她一眼,「不是,剛剛好,」又夾了一箸,「很好吃。」
譚如意鬆了口氣,不由笑了一下;但仍是不放心,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嘗了一口,終於確定沈自酌的誇獎並非出於禮貌。
兩人默默吃飯,仍是沒有交談。但譚如意覺得,比起前兩周,現在這樣的氣氛,已是難得的進步了。
吃完之後,譚如意將盤子收拾好,擰開水龍頭正要洗碗,沈自酌忽走了進來。譚如意嚇了一跳,轉身看他,「需要什麼東西嗎?」
沈自酌挽起衣袖,「我來洗。」
「不用了,我洗就好,沈先生你去忙自己的事吧。」譚如意有些著急,總覺得寄人籬下已是打擾,再讓人做家務,就顯得自己太不識禮數了。
可沈自酌卻十分堅持,手掌握著她肩膀,將她往旁輕輕推了推,「你做了飯,我來洗。」
譚如意無法,只好讓出位置來,退到廚房門口了,仍覺得手足無措。耳畔是嘩嘩的水聲,沈自酌的動作看起來倒也算熟練,想來應該是幫沈老太太洗過碗的。這樣一想,譚如意覺得不那麼不自在了,便靜靜悄悄地離開了廚房。
十分鐘後,沈自酌從廚房出來,去浴室洗了個手,進臥室去了。譚如意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回廚房看了一眼,碗已經整齊碼放進碗櫥里了,台子上也清得乾乾淨淨。
正要感嘆一句沈自酌這人可能真有些潔癖,忽聽見敲門聲。譚如意忙跑去將門打開,卻見門口站著兩個人,肩上扛著一張床墊。
譚如意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正要開口,沈自酌從臥室走出來,對兩人說道:「請幫忙抬到書房。」
兩個工人點了點頭,扛著床墊跟著沈自酌進去了。緊接著,工人又下去了兩趟,將其他的東西一併搬上樓。
譚如意站在書房門口,看著沈自酌和一個工人將床搬到書房靠窗的那側,然後挽起衣袖,熟練地開始組裝。不過十多分鐘,床裝好了,旁邊又擺上了一個原木的柜子。
沈自酌道了聲謝,工人留了張售後名片,就跟來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沈自酌從隔壁房間拿了一個插座板,從門口的插孔牽到床邊。
「幫忙把檯燈拿過來。」
譚如意忙將新的檯燈從盒子裡拿出來遞給沈自酌,沈自酌將檯燈插上,試了試開關和亮度調節,一切正常。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對譚如意說:「沒有預裝插座,將就一下。」由於剛剛這一系列的動作,他身上微微出了點汗。
譚如意此刻與他隔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蒸發的細微熱氣,她仰頭看著沈自酌,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
「床單的話……」
譚如意此刻才徹底回過神來,忙說,「我自己來就行,麻煩你了沈先生!」
沈自酌離開書房許久之後,她仍是立在原地,望著面前一米五的單人床,心底沉沉的有些不是滋味;卻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喜,仿佛嫩芽破開凍土,幾分固執地生了出來。
☆、第7章 籬下(05)
自此之後,譚如意同沈自酌的交流漸漸多了起來,雖仍只限於平時日常的對話,但比及以往,到底有所進步。
沈自酌漸漸的也開始回家吃晚飯,每次總會提前同譚如意發簡訊確認。譚如意本一直覺得沈自酌這人難以接近,大約是初次見面時他那深冷的目光讓她有了些許戒備,此後相處,總儘量謹言慎行避免招人討厭。但現在,她卻有些開始相信沈老先生所說的,他只是看著有些唬人罷了。
之前橫亘於二人之間的那道屏障裂了條fèng,漸有些冰消雪融的趨勢。而崇城的天氣,隨著晴好日子的一再持續,氣溫也一路上升。
又一個周末,譚如意照例跟著沈自酌一同回去看望沈老先生,走到樓下發現,小區的桃樹已經開了,灼灼烈烈,綴在青翠的葉間,好似少女酡顏。
兩人是開車去的。沈自酌的車是輛銀白色的路虎,譚如意對車沒什麼研究,只記得勸她「哪個少女不懷。春」的室友常說,男不開寶馬,女不開法拉(利),說是這兩種車,太大眾以至於太俗氣,稍有點裝腔作勢的言情小說,都不屑於寫這兩種車。大抵是耳濡目染,現在譚如意每次坐沈自酌的車,總要條件反射想要室友的這番「高論。」
半個小時的路途,不知誰先起了個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譚如意知道了沈自酌大學是讀建築設計的,小時候同他三叔走得近,還學了點木匠的手藝。
關於自家的情況,譚如意零零碎碎說了一些。 她實則不太願意提到自己的事,每每說來,都是滿口苦澀。既怕招人同情,又怕這些年歲遭罪造成的心裡陰影沉渣泛起。
「讀師範是因為不用交學費,不然我爸不會准我去。他交不起錢,也不准任何人動念頭打他錢的主意。」譚如意攥住了手指,目光看向車窗之外,聲音平淡,似在談及他人的事情。
沈自酌沉默了一會兒,「一直沒見到你媽媽。」
「哦,」譚如意笑了一下,「離開了我爸,她現在應該過得挺好的。」
「離婚了?」
「不是……」譚如意斟酌了一下用詞,「就是,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小時候聽見的議論是,媽媽「跟野男人跑了」。年幼時還有些怨恨,覺得她拋家棄子,毫無擔當。但十多年過去,譚如意漸漸理解了她。死水一般的日子,窩囊又動輒打人的男人,她生得好看,又勤勞聰明,憑什麼不該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什麼時候的事?」
「我十歲的時候。」
沈自酌沒再說話,這個話題也便無疾而終。有時貿然的安慰更甚於冒犯,譚如意有些感激沈自酌恰到好處的沉默。
車很快到了沈老先生樓下,沈自酌將車停好,譚如意跟在他身後上樓。走到三樓,迎面走下來一個拄拐杖的老頭兒,沈自酌立即打招呼道:「陳爺爺。」
「小沈啊,小兩口一起回來啦?」老頭兒笑眯眯將兩人打量一眼,「老沈還說呢,成天在家坐著,無聊得緊,你們趕緊上去陪他說說話。」
沈自酌應了聲「好」,又囑咐道:「您下樓慢一些。」
譚如意不由看了沈自酌一眼,他臉上仍是沒有笑意,卻也能將這些關懷的話說得得體而又誠摯。
沈自酌有鑰匙,直接開門進去,朝著裡面喊了一聲,裡面電視的聲音頓時小了,沈老先生大聲應道:「快進來!」他拄著拐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往前走了兩步,臉上含著笑,同譚如意打招呼,「如意,你來了。」
譚如意急忙換了拖鞋上前將沈老先生攙著,「爺爺您坐著就行,別摔倒了。」
沈自酌走進來,四下看了一眼,「奶奶呢?」
「跳舞去了。」
譚如意去幫沈老先生洗了個蘋果,切成小片兒,裝在洗淨的盤子裡拿了過來,沈老先生說:「別……別麻煩,坐著看……電視。」
譚如意在沈老先生身旁坐下,照例同他講一講近日工作上的事,不管多麼雞毛蒜皮,沈老先生都聽得十分高興。不知不覺間,一盤子的蘋果片吃完了,在外面跳舞的沈老太太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