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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2:03 作者: 明開夜合
    許棠抬眼,望見一頭被橙黃燈光照得更加耀眼的紅髮,不由又拉了拉書包帶子。她頓了頓,用眼角餘光朝「紅毛」方才跑過來的方向看去。

    那裡停著兩輛摩托車,周險穿著件黑色皮夾克,跨坐在車上;在他身後,還坐著一個女生。

    許棠沒敢多看,立即收回目光。

    「紅毛」見她沒說話,不由湊近一步,「怎麼樣,去不去?」

    許棠搖頭。

    「給個面子,就吃頓燒烤,吃完就送你回家,」他揚起拇指指了指周險所在的方向,「我有車,很快就回去了。」

    許棠依然搖頭。

    「紅毛」臉色沉了沉,僵持片刻,又說:「你是不是不高興上回的事?不打不相識嘛,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許棠抿了抿嘴,「那你把錢換給我。」

    「你跟我去吃燒烤我就還給你。」

    「你先還給我。」

    「先去再還。」

    許棠抬眼看他,忽抬高聲音,「說話算話?」

    「紅毛」愣了一下,顯是沒想到許棠竟然就這麼答應了。他立即說:「有險哥看著呢,當然算數!」

    許棠跟著「紅毛」朝摩托車走去,經過周險身旁時,許棠不由低下頭。一直望著前方靜靜抽菸的周險忽轉過頭來,目光在她身上停了極短的一瞬。

    摩托車開得很快,風兜頭灌過來,許棠呼吸困難。她沒有抱「紅毛」的腰,雙手緊緊撐在臀後方座椅上。

    「紅毛」一邊騎一邊轉頭問她:「美女,我叫方舉,你叫什麼名字?」

    許棠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方舉又問:「你是哪個班的?」

    許棠還是不說話。

    方舉也不問了,前方迎面而來一個拐彎,方舉忽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抱緊了!」說著一擰油門,快速轉動車頭。

    許棠心臟頓時高高懸起,嘴緊抿成刀鋒似的一線。她單薄的身體似要被風吹走,卻仍是死死撐住座椅。寬大的校服灌滿風,好似鼓足氣的氣球。

    拐彎之後就是渡河大橋,方舉在橋邊停了車,轉頭沖許棠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你還真有點犟。」

    四人隨意找了個燒烤攤坐下,張雪坐在周險身旁,一直審視著許棠。許棠假裝不知,低頭整理吹亂的頭髮。

    「老闆,先來四十個串一件啤酒!」方舉揮手招呼。

    「好嘞!」正在烤串的老闆不由加快了動作。不一會兒兩個大盤子就端了上來,盤子裡整齊碼著烤得焦黃的羊肉。

    方舉往四人面前盤子分羊肉串,分到許棠時,許棠低聲說:「我吃不完這麼多。」

    方舉動作一頓,往四人面前掃了一眼。

    「給我。」周險忽然開口。

    方舉立即將手裡捏著的四串羊肉放入周險盤中。

    分完之後,方舉又開了四瓶啤酒。

    許棠沒喝酒,只低頭吃烤串。她吃得很快,也不說話,只聽著張雪放軟了聲音與周險說話。周險很少回答,偶爾用單音節應一兩聲。

    許棠第一個吃完,放了竹籤之後,扯了一段劣質的衛生紙,擦了擦嘴,然後抬頭看向方舉:「錢可以還給我了嗎?」

    方舉正舉著啤酒瓶喝酒,聽見這句話頓時愣了一下。他挑眉笑了笑,放下酒瓶,從地上的箱子裡撈出一瓶,在桌沿上啟開,遞給許棠,「喝了這瓶再說。」

    許棠咬了咬唇,「是你說的吃完燒烤就還錢。」

    「是啊,誰吃燒烤不喝啤酒?」方舉無辜地聳了聳肩。

    許棠看他:「喝完就給我?」

    方舉連連點頭,一邊遞酒瓶一邊給許棠找杯子。誰知許棠接過啤酒瓶,拿手指擦了擦瓶口,仰頭便朝著嘴裡猛灌。

    「誒誒!」方舉伸手去阻止,許棠卻將他手一把揮開,依舊咕嚕咕嚕往下灌,不過片刻,整瓶酒便見了底。

    她將空掉的酒瓶重重磕在木桌上,拿手背一抹嘴,「還錢。」

    方舉口瞪目呆,望著酒瓶半晌不知回應。眼下許棠燒烤也吃了,酒也喝了,當真找不出半點理由不給錢。

    他正躊躇為難,忽見周險彎下腰,又拿了一瓶酒出來,遞給許棠。

    許棠立即轉頭,正好與周險目光對上。依然淡漠中帶幾分刺探的意味,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許棠手指悄悄握緊,張了張口,低聲問:「什麼意思?」

    「喝完了就給你。」

    許棠靜了數秒,從周險手裡接過酒瓶,望著瓶口,半晌沒有動作。

    方舉笑了一聲,「剛才不是很勇猛嗎,怕了?」

    許棠輕輕咬了咬唇,抬頭直視周險,「我不相信你。我跟你喝,喝贏了你還錢。」

    「許棠你瘋了!」張雪低喝。

    許棠沒理,盯著周險。

    靜了許久,周險說:「好。」

    橋上一陣煙燻火燎,高聲調笑中,甚有人放亮了嗓子開始唱歌,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邊攤上忽然劍拔弩張的氣氛。

    方舉和張雪都靜悄悄不敢說話,只看著許棠和周險將啤酒撤下,拿了一瓶「詩仙太白」的白酒上來,斟滿了兩隻塑料杯子開始拼酒。這白酒是渡河鎮特產,約莫有四十多度。

    很快又烤好的二十個串吃完了,白酒瓶也下去了一半。

    方舉暗暗觀察周險和許棠兩人神色,前者眼神已有些飄忽,後者目光依然清明,舉杯的手異常平穩。方舉暗暗咋舌,不由樂了,沒想到周險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兩人又喝完半杯,許棠打算繼續倒,周險忽然伸手,將她手腕捏住。

    許棠眼皮一跳,心臟也跟著驟停半拍,她抬眼去看周險,望見幾分迷離恍惚。周險嘴角上揚了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低聲問她:「你叫什麼?」他聲音裡帶著醉意,有些啞。

    許棠垂眸,「許棠,海棠的棠。」

    「哦,」周險握著她手腕的手指又加了幾分力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許海棠。」

    「我不叫許海棠,我叫許棠。」

    周險不置可否,推掉面前杯子,掏出一支煙點燃,「不喝了。」

    許棠搖頭,「你還沒醉。」

    周險看她一眼,「你贏了。」

    許棠立即抬眼,「可以還錢了?」

    周險鬆開她的手腕,將她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書包拿過來,從裡面掏出文具盒和本子,扯了一張紙下來,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字,然後「啪」地一聲拍到許棠面前。

    許棠拿起一看,被字跡丑得震驚了一下;再看內容,更加震驚,正要開口,這邊周險已經站起來,方舉也緊跟著起身,「險哥,散嗎?」

    周險點頭,又將目光投向許棠,對方舉說:「你送張小姐回去。」

    張雪一怔,立即問:「那許棠呢?」

    方舉趕緊將她一拉,「張小姐,走吧。」

    很快攤子上就只剩下周險和許棠兩人,許棠手裡捏著欠條,看著周險,「你什麼時候兌現欠條上的內容?」

    周險輕嗤一聲,往前邁了一步。

    許棠心臟一緊,下意識跟著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瞬周險手繞到她腦後將她馬尾一把拽住,把她腦袋往前推了一分,低聲問:「白條,懂不懂?」

    被拽住的馬尾扯得頭皮微微發疼,周險帶著煙糙氣息的呼吸拂在臉上,許棠咬緊嘴唇默不作聲。

    周險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這樣僵持了數秒,揚手將她頭髮鬆開,而後走向摩托車,在一陣塵土中消失在夜色深處。

    他離開許久之後,許棠仿佛仍能聽見摩托發動時「突突突」的聲音,直到周圍嘈雜的笑聲漸漸將她思緒奪回,她緩緩抬眼,望見橋下河水,月光下水聲潺潺,水流擊石。

    第3章 渡河(03)

    回家之後許棠解釋晚歸的原因,說是同學生日聚會。許母不疑有他,只是對她滿身酒氣有些不滿:「你都要高考了,這種聚會能推就推。以後先給家裡打個電話,這麼晚回來也不安全。」

    許棠點頭,放下書包去洗澡。洗完出來見許楊房間還亮著燈,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進來。」

    許棠推門進去,見許楊正站在陽台上怔怔望著掛在上面的鳥籠。

    「怎麼了?」

    「我以為養了這麼久已經養家了,今天早上打開籠子放它出去玩,結果……」許楊話里幾分遺憾,卻也沒多傷春悲秋,墊了張凳子將鳥籠取下來,放到一旁。

    他轉身見許棠定定站在門口不動,問:「怎麼了姐?還不去睡?你明天不是還要上早自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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