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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1:34 作者: 鶴雲間
「別說,清倔孤直的人在哪都混不開,還是圓融的能活得好——除非能混成馮家那樣,讓皇上記住。」
「馮家算什麼孤直?那馮家的女郎,心已經完全偏到蘇二姑娘那了吧?」
「是了吧,真的秉公執法的,大部分都很難混,我看著隔壁家的那個二郎,二十年前做的是個小吏,現在了,還是個硬邦邦臭石頭一樣的小吏。」
「哼,說著孤直混不下去,但哪天求告無門的時候,誰又不是巴不得自己能遇到這樣的人?拿個印鑑都要被吃拿卡要,就高興了?」
「不送禮,人為什麼甘心幫你做這個?瞧著你年齡也不小了,腦子忒不靈光。都不說別的,千兒八百算什麼?」
可能是因為侍衛們的手上還拿著刀,離得近的都沒敢就著「未出閣」的身份說三道四。這些話語已經夠嘈雜了。嘈雜到夏菡咬牙開口。
「潼西人忙逃亂,潼南哀嚎遍地,潼北千里無雞鳴,這等把一地管成煉獄的潼州官僚,你說不好針對!
「潼地去年送你的禮,價值達到一個莊子一年的收成,整個潼州一年稅收的十之有一!你說就這千兒八百!
「你上不能匡扶聖上,下不能造福百姓,終日飽食,蠅營狗苟,持祿養身,尸位素餐,有如枯木朽株,腐敗不堪,銅臭熏天,令人作嘔。還敢在這恬不知恥,狺狺狂吠,沽名釣譽,自詡清流!」
馬圓德瞪大了眼:「你……」
夏菡一句未停:「下地府後你的馬家先祖會怒罵你敗壞門楣,現在更是不配見我家小姐。不如速速滾回戶部,讓你的同類都儘早自縛受審,不會須臾就羞下黃泉!」
夏菡一番話鏗鏘有力,一氣呵成。馬圓德一瞬間氣都上不來,張口結舌,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圍觀的那群人原先還有爭論,聽著夏菡的這番話,不免齊了心,大聲喝彩。
「說得好!」
「是了,怕惹事就別當這侍郎,在這個位置上就得做事!」
「呸,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才能惹得這一場罵!」
系統也大誇:【好罵!】
夏菡深呼吸一口氣,沒有應答,舒緩自己因緊張而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蘇寶珠問她要不要再喝一口茶,夏菡方才說的話已經夠她之前一整天說話的量了。然而夏菡小聲說了句不用。
「奴婢要看著他狼狽離開,」夏菡低聲說道,氣息猶然不穩,「奴婢僥倖是家生子出身,但多少人是因為災荒顛沛流離出來的呢?但凡有些心肺,就說不出他這種話來。」
馬圓德也確實狼狽離開。昌明街的人其他的東西不多,爛菜葉還是不少。人群中開始有人扔菜葉子,又有人呼和著說自己認識御史台的誰誰誰,現在就要派人去查他。
前者有大理寺官員帶來的禁衛幫忙擋著,但後者的話著實把馬圓德嚇一大跳,他再留不住,狼狽跑遠了。
——跑到城門口的時候,還差點撞到來人。
「蘇……蘇大人!」馬圓德看見來人,被肥肉擠到只剩一條縫的眼睛霎時一亮,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也不理會蘇承澤實際上和他是平級了,更選擇性遺忘了蘇承澤出了名的寵女兒,逮著他就開始抱怨。
「蘇大人啊!你看看你家二姑娘,縱容一個婢女在這罵我!你來得正好,趕緊管管!」
蘇承澤是聽到消息就匆忙趕來的,衣衫整潔,只是腰間玉佩和香囊的線已經纏在了一起。他被馬圓德拽住的時候他還有些詫異,聽完後定了定神,才蹙眉問道:「婢女?她怎麼罵你了?」
馬圓德一瞬間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下一刻才遮掩道:「說的很難聽的話,我都不能複述!髒人耳朵!」
「噢,」蘇承澤舒展了眉眼,扯開袖子,溫和道,「二姑娘的婢女不會說這種話,她說的大抵是實話,還請馬大人有則改之。」
馬圓德不可置信地聽著,就見著蘇承澤不再理會他,帶著兩個侍從堂而皇之地穿過提刀而立的侍從。
不僅如此,又有一行人也穿過人群,往蘇寶珠那走去身後,這行人為首的雖然是女子,但跟的人居然也是禁衛。惹得周石差點拔刀。
「不必,」蘇寶珠掀開轎簾,踏矮凳走下轎子。
她先是喚了蘇承澤一聲「爹」,而後看著帶著禁衛的人,笑道:「公主殿下。」
周石拿著刀的手一頓。身後跟著禁衛的公主裝束簡雅矜貴,面容很難用漂亮形容,更多的是氣質大方,溫和不驚。
……雖然是很溫和的樣子,但發怒起來,應該會更可怕吧?
蘇寶珠卻已然戲謔笑問:「公主在這等多久了?」
安平公主也笑:「一會兒了,聽你侍女說著聽忘了,那個戶部侍郎像喪家之犬跑走了,才想起本宮該來迎你。你侍女說得很好。」說著,安平公主才朝蘇承澤點頭:「蘇大人,來接她回去?」
「殿下,」蘇承澤一躬身,就道,「承蒙公主殿下厚愛,臣是要接她回蘇府。」
安平公主就道:「回去吧,先休息休息,其他的事休息好了再說。」
剛才也有行禮拜見公主卻完全被遺忘的佺公公:「……咳咳。」
佺公公竭力做出冷漠的表情,提醒道:「此番押蘇二姑娘進京是為候審,當送入大理寺的獄裡,並沒有回府休憩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