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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1:34 作者: 鶴雲間
周雯鵲笑著道:「黎文彬發生了什麼事……老太太不若去問寶兒?」
蘇老太太呼吸一窒,視線緩慢地看向蘇寶珠,眼裡全是「怎麼又是你」的呆滯。
「好吧,」蘇老太太努力露出微笑,「是什麼事?」
夏菡一字不多地複述了一遍,蘇老太太也不敢罵為什麼不是蘇寶珠自己回話,安靜聽完。
聽完後,蘇老太太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一個婢女而已,打發走就行,回頭再挑幾個好的歸他驅使——寶兒,可有異議?」
蘇寶珠呵呵笑了下:「我還不是黎家人呢,我哪裡會有意見?」
蘇老太太更是要面帶笑容了,黎文彬卻霎時醒了神,疊聲道:「不行,我不同意!無憑無據就定了音璇去處,蘇寶珠你怎麼敢!」
「黎文彬!」蘇老太太笑容僵住,怒氣上涌,喝罵道,「這種有污點的婢女如何能留!」
黎文彬急了:「被污衊也算是污點?」
蘇老太太也要被急哭了:「你是要考舉人的!」
黎文彬深呼吸一口氣,鏗鏘有力道:「若我為了考舉人,連自己喜歡的丫鬟都護不住,還要忍耐一個不容妾室的妒婦,我要這個舉人身份還有什麼用?」
話音落地,擲地有聲,整個院子都聽得著。
站在院外的秋實便十分尷尬,帶著馮如馨站在門口,通傳也不是,不通傳也不是。
馮如馨卻並不在意,拿著京衙的令牌逕自走了進來。
「確實和你估計的差不多,」馮如馨朝蘇寶珠點了點頭,「那個侍衛確實和音璇關係匪淺,幫她做了不少事——你說的那件,還是他陪著去的。」
馮如馨說完,才從袖子裡拿出一方帕子,問黎文彬:「這帕子你認得不?」
黎文彬瞳孔一縮:「這是音璇的帕子……你們把她怎麼了!」
馮如馨:「這是從那個侍衛身上搜出來的。」
馮如馨把帕子丟回紙袋裡去,揣回袖子裡。後知後覺的黎文彬愣了半晌神,才咬牙道:「只是一方帕子而已,指不定是侍衛撿的,這就要定音璇的罪了嗎!」
【好!】系統十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鼓起了掌,【是個情種!】
是情種也沒用,黎文彬後續的掙扎都只是負隅頑抗,很快就因為拉扯而被婆子強力按下。
蘇寶珠:「既然他態度如此,那就先把他送回前院去,等表舅回來了再商議。」
蘇老太太:「很該如此。」
蘇老太太並沒有異議,看著黎文彬掙扎著遠去,像是在看從前的自己。她甚至有些竊喜,虧得她是老太太,整個蘇府都不好挑破,不然縱容黎柳蘭毒殺周雯陵的罪,也夠她喝一壺的。
——黎文彬不是長輩,可就沒這般好運了。
.
黎文彬被拉走後,很是渾噩了一陣。
仿佛是精美的綢緞撕裂開,顯現出現血肉模糊的內里,又驟然被黎文彬注視到。這是一種他完全無法忍受的衝擊感,於是他回到前院後差點吐了。
香研體貼地遞了一杯黎文彬最愛喝的香片茶,黎文彬一口悶了,在榻上歪了半天。
他還在恍惚。
他與音璇肌膚相親,自韻是她最親近的人。他見過她吃繪彩的醋,又吃香研的醋。都無傷大雅,只做床榻笑談,惹個紅臉。
音璇原來的小名是葉子,因為聲音悅耳,會吹葉子奏樂,被八歲的他選中,取名音璇。日子過著過著,她漸漸就越到了其他人前面。他曾全身心依賴她。
繪彩落井死了,他見過音璇帶著紙錢去客院,音璇和他說「送繪彩走」,他信了。
晁姑娘去給他祈福,一去不歸,黎家審問那些該死的流氓地痞時,發現一根黎家侍女常用用的銀簪子。音璇說興許是晁姑娘喜歡這個款式,是她自己的,他也信了。
眼下他才意識到,其實一切都留有引子。
尋常燒紙,不會燒到井裡,更不會讓人害怕到擔心是不是鬼魂作祟的程度;尋常小姐,等閒不會和丫鬟混用簪釵,尤其晁家姑娘,也不比黎家差多少。
並沒有被「蒙在鼓裡」的不知情,有的只有縱容、偏愛,和對其他人徹頭徹尾的不在乎。
一個平民百姓的不在乎是無所謂的,但一個手握一屋權力、能影響一家決策的存在的不在乎,卻已然足夠影響十幾個、幾十個人的性命。
但黎文彬心底深處還是不太信。萬一是污衊呢?萬一,蘇家買通了侍從,就為了演一場戲,把他身邊得寵的丫鬟剷除,因此讓蘇寶珠能舒舒服服地做黎家夫人呢?
即使雯大奶奶是出了名的好心人,並不是會嫉妒妾室得寵的夫人,不會把女兒教導成善妒的模樣;即使妾通買賣,蘇寶珠可以完全不顧及他的面子,想賣就賣。
即使蘇寶珠和他下了棋之後看他就有點索然無味的意思在,似乎並不是那麼想當黎家的太太;即使蘇家根本沒有機會買通侍從,讓侍從用自己的生命和名譽污衊一個丫鬟;即使……
黎文彬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只有一個答案。他不願意接受的答案。
香研遞來了第二杯香片茶,又低聲勸慰道:「繪彩……是挺可惜,但音璇姐姐平日裡瞧著,也不像是會做那些事的。倒不若問問是否有什麼誤會。」
黎文彬苦笑道:「事到如今,蘇家如此篤定,真有可能是誤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