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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0:45 作者: 明開夜合
什麼情況?
蘇靜不理他們了,一手拖箱子,一手抓蘇南的手,越過這幾人,過馬路。
「姐……這誰啊?」
「沒誰,幾個小屁孩,成天來店裡搗亂。」
蘇南回頭,那個「龍哥」也在看這邊。
見她回望,立馬揮了揮手。
蘇南也莫名地不自覺地抬手,沖他揮了一下。
蘇靜目光掃過來,「幹什麼?」
蘇南忙收回手,「沒呢……我……」抓抓背,「我撓癢。」
蘇靜:「……」
晚上,母女三人絮絮叨叨地嘮了大半宿,到三點才睡。
蘇南早上六點爬起來,呵欠連天。
蘇靜起來煮麵,「去飛機上多睡會兒。」
洗漱完畢,坐下吃麵。
蘇母也起了,問蘇南東西收拾好沒有,趕不趕得及。
蘇南連連點頭。
「下回回來,是什麼時候?」
「說不準呢,下回我幫您申請機票,您過去玩吧?」
「去非洲啊?」蘇母連連搖頭,「我可不去,人生地不熟的。」
麵條只下了這麼一碗,蘇靜去洗漱了,蘇母就坐在蘇南對面,看著她吃,「……三年啊,這才一年,什麼時候是個頭。」
蘇南一頓,「……我會爭取明年就回來的。」
「其實也不愁別的,就想問問你,你跟你那個陳老師,是認真的嗎?等你回來,他都多大歲數了?」
蘇南悶著頭,「明年三十七了。」
蘇母嘆口氣,「他別的都好,就是年齡……」
蘇靜洗完臉,從浴室出來,幫妹妹說話,「大一點好,知道疼人。」
「那也大太多了……」
「隨南南自己喜歡吧。我跟王承業看著條件般配,結果呢?」
蘇母不說話了。
蘇南吃不下了,把筷子輕輕放在桌上,抬頭看著蘇母,認認真真說道:「媽,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蘇靜看她一眼。
蘇南沒看她,「……我跟陳老師,已經領過證了。」
蘇母愣住。
「就去年年初的時候。因為暫時沒準備辦酒席,所以沒跟您說。」
蘇母半晌沒從驚訝中緩過來,「……兩家家長都沒見呢,你這是做的什麼事?」
蘇南道歉。
蘇靜勸說,「算了,媽,都是大人了。南南要外派這麼久,人家還願意等,還領了證,是真心實意想跟她好。別的都是形式,等南南回來了,再慢慢補。」
「……我還能說什麼?」蘇母起身,「……你們這兩個孩子,沒一個讓我省心。二三十歲的人了,還不如寧寧懂事。」
吃過面,蘇靜送蘇南去高鐵站。
蘇南沖房裡蘇母道了別,剛要出門,蘇母走出來了。
到她跟前,往她手裡塞了張紙,「過年的時候請人測過了,你們八字很合。「
蘇南展開看一眼,天干地支生肖五行,一堆亂七八糟的,看不懂,就掃到幾個「吉」,幾個「利」。
蘇母背過身抹淚,「路上小心,自己在外面照顧好自己,遇到什麼事跟家裡打電話。」
蘇南也眼酸,都答應下。
*
一路顛簸,回到利隆圭,剛跟陳知遇和家裡報了平安,就接何平通知,讓她馬上去辦公室。
去了才知道,何平母親生病住院,生命垂危,在這兒的外派要提前結束。
蘇南有點懵。
何平情緒倒是鎮定,眼睛卻熬紅了,「……布蘭太爾的負責人已經跟我把工作交接清楚了,你現在馬上去接替他。遇什麼不懂的,儘管問他,不行也可以遠程打電話給我……」
「何主任,」蘇南剛從崇城回來,如何不理解他的心情,「……您趕緊回去吧。」
何平頓一頓,抹一把臉,「對不住,前幾天話說重了……」
蘇南搖頭,「這邊你放心,趕緊去吧。回國了,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繫陳知遇。」
何平點點頭,廢話也不多說了,讓她聯繫布蘭太爾的人,自己則是去找行政辦結束派遣的一系列手續。
蘇南沒在利隆圭逗留太久,很快去了布蘭太爾。
經過大半年磨鍊,這回再沒有人為她保駕護航,真真正正,到了她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第58章
人生若經過鍊金之人的火及漂布之人的鹼,必能嘗到豐溢的酒杯。
----簡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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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馬拉威雨季到來的時候,來了個新同事, 男的, 剛剛本科畢業,叫張恆。
張恆就是典型的很有忽悠勁兒,一開口能把天上衛星都說下天的那種人。蘇南不太喜歡與這種類型的人打交道,但她這個崗位, 能說會道倒是件好事。
張恆來的時候, 跟何平走後接替利隆圭工作的前布蘭太爾負責人發生了點兒矛盾, 就被臨時調到布蘭太爾歷練,就在蘇南手下。
見面,張恆先笑嘻嘻喊了一聲,「蘇南姐。」
蘇南恍惚了一會兒才意識到, 可不是麼, 過了年就滿27歲了, 人家叫她一聲姐不算吃虧。
帶著張恆開始做項目。
男生耐操,分配什麼任務就去做什麼任務,談判這一環他最為擅長,只是有一點,有時候忽悠勁兒上來了嘴上把不住門,凡事過猶不及,有些小心謹慎的客戶,反倒容易心聲疑慮。
好在有蘇南善後。何平評價蘇南是「真誠型選手」,她言辭不動聽,但能讓人感覺到踏實。
兩個人配合,在布蘭太爾猶如攻城拔寨。
快過年時,陳知遇又來探親,這回蘇南堅持幫他申請了往返機票。
布蘭太爾是馬拉威第二大城市,比及利隆圭稍稍差了一點,但也算過得去。該玩的,上回來時蘇南就領著玩了個遍,實在無處可去,最後周末兩個人就窩在家裡下圍棋。蘇南圍棋是陳知遇手把手教的,下得不好,落子慢,他也不催,只偶爾會說一句「笨」。
陳知遇煙戒了。夏天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想抽菸又每每顧及場合,這樣捱過半個月,居然不知不覺就戒下來了。
倒也不是沒有養生的考慮。上回蘇南哭得慘兮兮讓他好好活著的場景,每到關鍵時刻就飄進腦袋裡。
從前不覺得自己的生死是件多大的事,但現在得替蘇南考慮。
拂過年關,又晃過一個暑假,蘇南在馬拉威,轉眼就待了兩年。
九月,蘇南和張恆去跟當地的通信商談續約的事。合約訂立是在十年前,幾年剛好合同到期。十年間H司提供後續保養和維修服務,但畢竟是已經漸漸要被淘汰的技術,修修補補到現在已是大限。
蘇南和張恆的任務,就是要說服客戶同意在技術更新換代的情況之下,答應與H司續約。
給回扣、請客吃飯,這些在國內的套路,在這兒一樣少不了。一套流程走下來,續約的事,就談得八九不離十了。
從高級法餐廳出來,蘇南開車載張恆回公司宿舍----車是何平留給她的,說破破爛爛的,開了七八年了,買二手也買不了幾個錢,讓她先開著。
蘇南晚上沒喝多少酒,全是張恆一邊灌酒一邊灌迷魂湯。
夜裡車少,行在路上,窗外極是安靜。
張恆開點兒窗戶,手肘撐在車窗上,帶熱氣的風撲進來。
他今天志得意滿,情緒高漲,瞅著蘇南笑說:「蘇南姐,這單過了,下回讓我自己單獨試試吧。」
「想出師了?」有時候,張恆也會開玩笑似的喊她「師傅」。
張恆笑笑。
「那這單後面你來跟吧,後面開始談合同條款,問題不大了。」她知道他還是想調回利隆圭,畢竟首都,機會更多。
「蘇南姐,你為什麼要外派來非洲啊?」得到保證的張恆心滿意足,將襯衫領帶鬆了松。
「錢多唄。」
「你老公不像是沒錢人啊?在國內還不能解決你的就業問題嗎?」
蘇南有所警覺,張恆明著暗著向她打聽陳知遇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也是從本科過來的,知道現在高校學生很流行「人脈」這個論調----不管是誰,感覺以後興許能為己所用的,都想將其化為自己的「人脈」。
這觀點蘇南是嗤之以鼻的,只要自己走到一定的位置,足夠優秀,資源和機遇也是隨之而來的。
太浮躁了。
「他就是一個大學教授,能餓不死自己就不錯了。」
張恆笑笑,不以為然。
抵達住宿區,蘇南將車開到張恆門口。張恆跳下車,關上門,沖她說了聲謝謝。
蘇南發動車子,眼角餘光瞥見門打開了,一個高挑的白俄女人閃出來,纏住張恆,兩個人摟抱著進了屋。
心裡說不出的倦怠。
把車停在自己別墅門口,背靠著車身,抬頭向上看去。
很亮的星,綴在深藍色夜空里。
後續的合同款項,張恆開始跟人談起來。
這單子大,丟了兩人估計都別想在H司待下去了,蘇南不是完全放心,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前幾天跟人去當地餐廳吃了頓飯,回來就開始上吐下瀉,低燒不斷。
她被上回「被虐」的經歷嚇怕了,趕緊去醫院檢查。所幸不是瘧疾,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
就這麼要命的關頭,張恆又來添亂子。
本來都談得好好的,突然接到通知,客戶方要終止合作。
蘇南一上午跑了三趟廁所,被折騰得腳底發軟,不敢耽誤,趕緊往公司去問明情況。
前幾日躊躇滿志的張恆落湯雞一樣,耷拉著肩膀,「蘇南姐……」
蘇南捂著肚子在工位上坐下,語氣已經控制不住了,「什麼情況?」
「我……」
三泡稀拉得她說話都有氣無力,「跟沒跟你說過,這單丟了我們就能回國喝西北風了?」
「蘇南姐,對不住。」張恆慫得沒了主意,趕緊把事情前因後果倒給蘇南。
問題就是出在他那張嘴上。
合同快定下來了,他人還沒出客戶公司,就接到一通朋友的電話。電話里一頓吹噓,後面漸漸就沒個警覺了,「黑鬼」之類侮辱黑人的話接連不斷往外冒。前台偏偏是個懂一點兒中文的黑人,一怒之下衝上去和張恆理論,就這樣驚動了管理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