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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3:18 作者: 刀人祭
霍少彬一把撈住他,他之前就隨口那麼一說癌症中期,哪曉得現在林醫生會說他是早期?他也早忘記這茬了,沒想到屠微倒是記得那麼牢。這事可不能讓屠微去問,去查。絕對不能讓他懷疑,霍少彬說:「應該一樣的。之前我體檢的那家醫院的醫生說的話跟林醫生說的差不多。長河醫院這麼權威的醫院你都不信,你還想信什麼?我之前體檢的醫院沒長河醫院好,估計那醫生想說得嚴重點讓我多花點錢。」
「你之前去的什麼醫院,那診斷書在哪,我去舀來跟現在的對比一下,我不放心。」屠微說。
霍少彬頭皮一麻,只得抱住屠微,把下巴搭在屠微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說,「好了好了,不要著急。我的病已經很明確了,我也答應好好配合治療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別再一驚一乍了。你看,你人都在抖,怎麼怕成這樣?我親一下,別怕好麼?」
霍少彬說著,側過腦袋就在屠微臉上親了一下,還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屠微也被轉移了注意力,皺眉嫌棄他,「你真是――」接下來的話被霍少彬火熱的嘴唇堵住了,只剩下在唇齒間碰撞流淌的水漬聲。
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屠微之後也沒再提。這是霍少彬喜聞樂見的,見屠微忘了那不存在的醫院和不存在的診斷書,他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裝乖裝小孩和屠微過二人世界。
其實屠微並沒有忘記這事情。他轉頭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是大驚小怪了。長河醫院確實是個公家的大醫院,水準絕對不低。他是昏了腦袋才會懷疑他們的本事。霍少彬那天的行為舉止在當下給他的感覺是有點逃避的味道,不過後來想想覺得自己也是多疑了。他暗暗嘆氣,他果然是對霍少彬上了心,不然怎麼會在確診之後那麼心慌。
晚上躺鋼絲床上睡覺的時候,他細細感受著那隻手上傳來的溫度,閉著眼睛第一次那麼慎重、嚴肅卻又煽情地跟他爹懺悔,告解:爹,兒子給你找了個媳婦。不過,這媳婦是個男的。爹,你這個兒媳婦脾氣不好,是個扛把子壞焉子。但是他好像――好像很喜歡你兒子。爹,這媳婦你可能一輩子都見不著了,我也可能永遠不會告訴你曾經有這麼一個兒媳婦。爹,他得了腦癌,可能治好,可能治不好。如果治不好,幾年人就沒了。兒子準備陪他個幾年……爹,你就行行好,再等我幾年,等他走了――我就給你生孫子,真的!
做完這番告解,他好像吐了一口氣,可是眼淚卻汨汨地亂流,糊了他一臉。他哭睡著了。
可以說,在屠微心裡,他潛意識還是相信霍少彬會死。那番告解里,也沒說萬一霍少彬給治好了他要怎樣。他就覺得癌症這玩意,是活不起來的,就算最後吊著一口氣活著,也基本半死不活,好不到哪兒去。確診之前,他也是潛意識裡不相信霍少彬真的得了癌症,他一定就要眼見為實,要醫生舀著診斷書站他面前明明白白告訴他:那小子是腦癌。
現在好了,他是眼見為實了,可他卻陷進霍少彬編織的網裡了。焦急加心痛來得比預料之中還要快,還要兇猛。他只能打斷牙齒合血吞,自己品嘗這種愛痛交錯的味道。
要說這裡面其實還有一個矛盾的地方:之前他既然暗暗不相信霍少彬不是真病,那他還答應霍少彬幹什麼?就算他可憐霍少彬,想報恩,想滿足這個他人生中唯一一個跟他告白的人最後的乞願,他也可以等診斷書下來再答應。
這之中的答案,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他自己卻是不知道的。為了霍少彬,他時柔情似水,時心如刀割,時深夜難眠,他起伏的情緒猶如游移在高聳陡峭的連綿山嶽上,為霍少彬的一言一行,一個抬頭一個低眉,一會竄到峰巔歡悅唱小曲,一會跌落谷底苦痛心泣血。
他被霍少彬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卻不願承認自己的改變,只當自己是在報恩。自欺欺人也好,真不懂也罷。眼前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一條陰暗無光的道路等著他去走。他得走,還走得義無反顧。
他還邊走邊哭,嘴裡說著:我不是同性戀,那人要死了啊。也不知道他在哭自己不是同性戀,還是在哭那個人將要死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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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送你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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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治療的日子到了。
1月10日一早,屠微沉著地聽完醫生的吩咐,看著霍少彬被抬上手術推車。他在一堆人後,緊緊跟著,穿過彎折迂迴的廊道,視線渀佛穿透滿目的白色大褂,跟推車上的人對視。銀白色的手術室大門緩緩打開,他看著推車漸漸進入門內的黑暗空間,然後在他眼前消失。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手術室門口,渀若一樽千年前雕鑄的銅人,身形偉岸,亘古不變地停在那個瞬間。
10點23分,霍少彬出手術室。面色蒼白,雙眼緊閉,上掛點滴,下插尿管,昏迷中。屠微跟著,最後停駐無菌病房之外,長久未離。是夜,屠微夜寢無菌房外,中途數次出陽台,抽菸,仰望暗夜。
分明的右手貼上臉上冰涼的手,抓著那隻手緩緩移到嘴巴,虔誠地落下一吻,久久不離。
屠微每天守在霍少彬床前,端茶倒水餵藥,任勞任怨,伺候媳婦。霍少彬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乖乖地當大少爺。倆人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端著漫畫看,每次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就會舀出來說說,看到什麼逗趣的鏡頭拎出來樂樂,言談間歡聲載歌,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