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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頁

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虞仲夜走到刑鳴的身後,也沒寬慰兩句,只是伸手按著他的後頸,一言不發。

    大概是體溫天生比別人低一點,摸著跟緞子似的,很涼。

    聽老林支支吾吾提過兩回,其實外頭傳的那些閒話他基本也都知道,什麼明皇與貴妃,什麼一世英名晚節不保,最和善的也不過是說句真愛,但「真愛」二字,既不符他的年紀閱歷,也不符他的身份地位。

    怎麼聽都像個笑話。

    刑鳴起初還避著虞仲夜無聲地掉眼淚,一旦感受到脖子上的沉重壓力,他忽然就哭出了聲音。他哭得那樣無助,那樣委屈,把一整桶緊實的米粒都打散了。

    這哭聲聽得虞仲夜心一緊,手都抖了一下。

    副部級的明珠台台長,正部級的公安部副部長,不說處心積慮熬幹了心血,卻也是他多年經營的結果。

    江山美人,兩者擇其一,對多情人來說是千古難題,而這樣的困擾本不該發生在他虞仲夜身上。

    刑鳴哭得更響了。良久,虞仲夜才說,別哭。

    虞仲夜自己也不清楚,對這麼個「來者不善、其心不軌」的小東西,原先只是一分青睞兩分欣賞,什麼時候竟變成了百般遷就千般寵愛,真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希望他安分,可他喜歡的恰恰是他的不安分。

    虞仲夜任刑鳴哭得夠了,哭得累了,便將他輕柔地撥攏進自己懷裡,低頭吻住他的頭髮。

    他的嘆氣聲像一個綿長的吻。他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東方視界》停播四個月後,以一期《山魈的報復》宣告回歸。

    刑鳴一邊著手準備曝光盛域的違法行為,一邊與高峰一起組織受害鄉民與盛域對簿公堂。《東方視界》回歸的消息很快就流傳出去,廖君覺得這是事兒,可能也不是事兒,她認定虞仲夜不會傻到自鑿其船,何況洪萬良的親外孫、他只的親兒子都不會同意大義滅親。

    虞仲夜可能仍與過去一樣,對自家小情兒背地裡的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礙著他的面子,刑鳴是動不得了。受污染的那些村民大多鼠目寸光,一點小利就願意跟你私了,只有那個高峰是個難搞的刺頭兒。這些年盛域深諳叢林法則,照舊是那套順者昌逆者亡,廖君向自己的弟弟示意,高峰這樣的賤民世面上多了去了,空有一腔熱血卻手無三寸之鐵,弄死算了。

    刑鳴與高峰的聯繫,也像跟虞少艾的那樣,在某一天突然就斷了。

    沒有了村民主動舉證,沒有了虞少艾手上的證據,甚至沒有了當事人高峰,司法途徑就肯定走不通了。

    媒體人不能脫離客觀中立的範疇,媒體曝光更不能作為維權的證據,廖氏姐弟不擔心這姓刑的小子能掀出多大的浪來,卻也不能完全放心。商場如戰場,便按兵家那套,攻心為上。在商場摸爬滾打這些年的廖君,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更兵不血刃的法子。

    廖暉親自把刑鳴「請」出來商量,還是用綁人的那一套。刑鳴被人摘了眼罩,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強光之後,看見廖暉那張臉。

    「你是虞叔的枕邊人,算起來我們也算是親戚了。」

    廖暉強調對於污染,不是不治而是難治,國內大環境如此,藥企都半斤八兩,盛域已經算好的了,這些年也一直著手整改努力達標;又說盛域慈善捐款在國內企業中名列前茅,每年研製的新藥拯救蒼生無數。

    廖暉一邊吹牛一邊扯皮,滿口歪理邪說,但刑鳴不為所動。

    他橫眉冷眼,面無表情,一字一字地拋出來:「你等著坐牢吧!即使這回告不倒你,等著盛域的也是停產整改和巨額賠款。」

    廖暉似乎早有所料,不以為忤,反而笑起來。他笑得很邪惡,很蠱惑,笑得白牙森森,唇紅如血。他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把握問刑鳴:「你難道不想替你爸翻案了嗎?」

    刑鳴微微一愣。

    商人眼毒,廖暉精準地捉住刑鳴眼中閃過的一絲猶豫,乘勝追擊:「還記得殷曉潔嗎,那個管你爸叫老師的女實習生?盛域跟她的先生有大量業務往來,我們可以安排她出來作證,就說時隔多年她夜夜良心不安,終於決定承認當年誣告你爸強姦……」

    刑鳴無意識地捏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骨頭咯咯作響。

    廖暉笑道:「還有那個突然消失了的張宏飛,我也可以找他出來作證,讓他告訴你,當初在牢里動手打你爸、把你爸的臉摁進搪瓷便盆的獄警分別是誰,我甚至可以安排衛明去你爸墳前下跪道歉,這些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這人輕而易舉握緊了他的命門。這就是他想要的。那是一把奄奄欲滅的火,一直等著燒至火光通天。好多年。

    刑鳴沉默良久,似在掂量思考,廖暉想讓自己更具說服力,於是告訴刑鳴:「你知道你為什麼聯繫不上高峰嗎?因為他出車禍了。」廖暉吸溜吸溜地喝茶,仿佛故意把聲音弄得很響,以增其品行之惡劣,嘴臉之醜陋,「重度腦震盪,能不能醒過來還不知道,更別說出庭作證了。」

    「少艾不可能站在他外公的對立面,而你唯一的證人都沒了,扳倒盛域,你靠什麼?靠一期節目?靠大眾輿論?那只能顯出你的情緒化與不專業。你要知道你現在手上爸的案子已經過去那麼些年,憑你自己想翻案是幾乎不可能的,想想你被人笑了多少年?」廖暉咄咄逼人,一張惹人厭惡的臉孔在刑鳴眼前無限放大,他分外篤定地說,「你如果答應我息事寧人,你爸爸就能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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