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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刑鳴很喜歡虞仲夜的嘴唇,唇形太漂亮了,被他吻著或者咬著都很舒服。虞台長的這通電話出現了一段較長時間的沉默,刑鳴便勾著他的脖子,支起上身湊上臉,特別虔誠地以嘴唇覆蓋上這雙嘴唇。
兩個人吻得不算太深,幾乎一碰即止,虞仲夜先從這個淺吻里抽身出來,可能是電話那頭的人恰巧長話說盡,他還有要事處理。
刑鳴依稀聽見華能二字。國企股改後的上市公司,資產總值與盛域不分伯仲,這回明珠台新落成的以總部大樓為中心的頂尖CBD商圈,也摒棄老搭檔盛域,牽手了華能。
刑鳴舔了舔自己的牙齒。很奇怪,甜得很。仿佛被虞仲夜吻過以後,牙不再是牙,而是鑲了一嘴的冰糖。他滿足卻也不太滿足,迷迷瞪瞪昏昏沉沉飄飄忽忽,帶著醫學上一種叫做「醉氧」的反應,摟緊了虞仲夜的脖子,想把自己的唇再次送上去。
虞仲夜把刑鳴的腦袋摁回自己胸口,低頭看了看他,又抬手在他腦門上輕敲一下,以示不准胡鬧。
「你接著說。」臉上掛了一點微笑,虞台長繼續通話。
刑鳴被虞仲夜看了這麼一眼,這一路被凍得嚴嚴實實的心臟突然熱了這麼一下,他像重臨人間一般,滿意了,踏實了,舒坦了。
虞仲夜看出刑鳴近些日子有些發蔫,決定讓他回明珠台。
對有些人來說,工作意味著一場有期徒刑,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判上三十來年,每周放風兩天,每年節假日獲得假釋,簡直苦不堪言。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工作愈多愈舒爽,天生賤命。刑鳴表示同意。
重回明珠園以後,他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駱優躲著他。
刑鳴知道駱優為什麼躲著自己。
以前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如自然界裡兩隻雄性動物狹路相逢,總要斗一鬥狠,爭一爭艷,但駱優現在敗了,敗得體無完膚,毫無還價餘地。
感情這東西太無章法可循,管你先來後到還是先禮後兵,刑鳴原以為自己會很得意,他牙尖爪利,狠狠撕碎了對手最後的防線,可結果卻不過陡然生出許多感慨。
刑鳴遇見虞仲夜,虞仲夜遇見刑鳴,既是兩人的福祉,也是兩人的劫數。
刑鳴替崔文軍將鑑定申請呈交給他自己母校的法醫學司法鑑定中心,接著便帶著始終不曾消弭的愧疚感上了飛機,在目的地再轉車去往被山魈報復的山村。
虞少艾與他同行,跟台里的安排沒關係,就是他自己要來的。刑鳴一路上都沒怎麼跟虞少艾搭話,自然也沒點破對方那點心思,他的心思跟自己的庶幾相同,都希望崔家父子的事情跟盛域沒關係。刑鳴是不願意在虞仲夜生病的節骨眼上跟盛域再起衝突,虞少艾大約就是不想真到了「大義滅親」那一步吧。
轉了幾個小時的車才抵達目的地,縣長親自迎接,大台來的記者,得給頂級待遇。
刑鳴特意讓牛縣長帶自己去看了被村民打死的山魈。牛縣長一路神神秘秘,結果卻被刑鳴一句話點破,這副看似形態詭異的骨架,其實是由豬骨牛骨之類的拼湊而成,所謂山魈的報復,不攻自破。
刑鳴只是隨口質疑,牛縣長卻如臨大敵,又是倒茶又是搓手,顯得很是不安。他說,縣裡從沒放出虛假消息,這副骨架只是受人之託才保存下來。
從牛縣長的眼神里刑鳴讀出一種情緒,對方很怕自己。
這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彼時他頻頻上鏡,似乎也沒那麼多褒獎與敬畏。反而自最後一期《東方視界》播出之後,他一介底層記者,卻是走哪兒都遭人多看一眼,最離奇的一次境遇是在東北汪清自然保護區,他被盜獵分子老遠地拿槍指著胸口,那種特老式的鑄鐵鳥槍,一槍就能炸你一個大窟窿。他舉手高過頭頂,面無懼色地與那漢子對視。最後那盜獵分子狠往地上唾了口濃痰,罵了聲「操娘的是個好爺們!」居然收槍走了。
禍兮福所倚,以前覺得特阿Q特沒勁的一句話,如今看來還真是不好說。
兩人拒絕牛縣長要帶他們去洗浴的邀請,洗浴這兩個字不知從何時起聽著就很淫穢,牛縣長笑眯縫了的眼睛也相得益彰。從縣政府大院出來,刑鳴與虞少艾在旅館對付了一晚上,商量了一下接下來該何去何從,虞少艾認為山魈的報復純屬無稽之談,他們明顯白跑一趟。但刑鳴總覺得事情未完,哪裡仍有缺口,等待他去拼湊完整。
他們在這地方又耗了兩天,依舊一無所獲,但第四天大早竟有客人到訪,一位三十來歲的男性,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面貌和善文質彬彬,只是走路跛得厲害。他自我介紹說叫高峰,是當地的地質研究所的一位公務員,只不過目前被停職了。
虞少艾看這人剛進門時帽子口罩全副武裝,有點好笑地說:「我看你不像公務員,倒像個做賊的。」
高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總有人盯著我,不藏嚴實了不行。」
刑鳴問:「為什麼有人盯著你?」
高峰道:「我昨天在縣政府大院門口看見你們了,我知道你們是明珠台的記者。其實山魈什麼的是以訛傳訛,但孩子們發病是確確實實的。我知道真實病因是什麼。」
刑鳴問他:「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高峰挺有把握地說:「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