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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刑鳴跟著台灣女人低頭鑽進虞宅花園,偶爾回頭瞥一眼落地玻璃窗,便能看見虞仲夜親自以好茶待客,與他們相談甚歡。
到底是一家人。
劉崇奇一案後又遭此一難,他拼盡全力使一個清白的人沒有蒙冤,其實已能釋然不少。他知道人活著豈能事事遂願,劉崇奇一介草根英雄,翻案尚且困難重重,何況一個十來年前的舊案,人證物證早被時間埋沒了;他更知道虞少艾與洪萬良血濃於水,虞仲夜與盛譽牽扯甚多,親緣這東西斷不了,官商一體的關係能斷也斷不乾淨。
只要他擱淺甚至放棄翻案,他的事業立馬可以重頭再來,他的愛情也會甜蜜完滿。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刑鳴便狠狠唾罵自己一聲,呸!
一個人倘被蛇咬了好幾遭,難免會望草繩而生畏。古之兵法也講究「審度時宜,慮定而動」,他活這二十幾年,當然不能都活狗身上去了。
只是這一關他過不了,這一鯁他咽不下。
刑鳴在陶紅彬精心打理的卵石小道上穿行,道邊花草夾雜,鳥唱蜂鳴,但他此刻心有千千結,縱是與陶紅彬久未見面,也沒法強作笑臉。
哪知陶紅彬見了刑鳴也不喜興,沒聊幾句自己的事情便告訴他:「也不知道怎麼了,老崔家那孩子某天早上起來,突然覺得肚臍底下沒了知覺,這病症來勢洶洶,沒兩天就完全沒法走路,連大小便都不能控制了。」
「這麼嚴重?」刑鳴從自己的情緒里抽離出來,皺眉道,「去醫院看了嗎?」
「去了,跑了幾家醫院,都說可能是病毒感染導致,叫什麼急性……什麼炎?」
刑鳴具有醫學背景,聽陶紅彬描述完崔皓飛的病情,略加分析,便幫著陶紅彬回憶道:「急性橫貫性脊髓炎?」
「是了,是叫這個病。醫生還說免不了得截癱。」
「我得去看看。」屋漏偏逢連夜雨,刑鳴想起那個神采飛揚的天才少年,真心替他惋惜。
「這會兒父子倆在上海,老崔帶著兒子去那裡看一位享譽全國的專家,怕是還得過幾天才能回來。」陶紅彬搖搖頭,繼而長長嘆了口氣,「父子倆相依為命,實在太不容易了,老崔為此一夜頭髮全白,瞧著比先前還老了二十歲,孩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懂事兒,癱在床上仍笑嘻嘻地安慰家人,說他就是截癱了,也還是天才。」
第95章
刑鳴在花園裡與陶紅彬聊了許久,問罷崔氏父子的詳細情況,又磨蹭了足夠時間才折回別墅裡頭。裴非凡與廖君正準備離開。
兩個人起身,客客氣氣地向虞仲夜俯身告辭,由刑鳴身邊經過,卻是臉孔微仰,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刑以後都住在這裡,」虞仲夜伸手將走至身邊的刑鳴攬進懷裡,眼看裴廖二人,淡淡道,「打聲招呼再走。」
同樣客客氣氣,但語氣不容置疑。
裴非凡與廖君明顯一怔,連著刑鳴自己也吃了一驚。他一直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男人,不能見光的暗娼,不上檯面的情兒,反正差不多就是這麼個存在。
但虞仲夜讓他住進來。他有兒子有岳丈,兒子未必接受,岳丈更是不好對付,可他卻讓他住進家來。
裴非凡像是怕了,不敢正面違拗虞仲夜的意思,只能向廖君遞眼色,低聲喊她:「廖姐。」
廖君一言不發,冷冷盯視刑鳴。
這個女人雖不年輕漂亮,但久經商場的閱歷令她氣場十足,眼光毒如鷹隼。刑鳴從沒怵過廖暉,卻被廖君這麼一看就敗下陣來,如在鷹爪下的兔子,竟覺腿腳發軟,有些站不住了。
但虞仲夜的手臂摟在他的背後,強勁而堅定,撐著他脊樑挺直不彎,絲毫不在人前丟份。
半晌廖君才悠悠掉轉眼眸,紅唇微張,對虞仲夜說:「姐夫能登上今天的高位,盛域背後沒少出力,而盛域這些年在商場辦了這麼些事兒,姐夫同樣沒少參與,就好比明珠台合併老影廠打造頂級以明珠新樓為中心的CBD,這麼大的項目,雖然最後被華能截胡,但盛域也前前後後諸多打點出力。外頭這些日子閒言碎語不少,都質疑姐夫近來的不少決策,但妹妹不信那些謠言,總想著大家都是親戚,有緣才能聚首……」
這話說得明白,既有規勸之情,也有威迫之意,刑鳴聽懂了,料想虞仲夜也不可能沒聽見。
明珠台前一任台長被紀檢部門雙規,最後鋃鐺入獄,不得善終,新台長的來路與舉措便全在人們眼皮子底下曝曬著。虞台長為人低調,雖是書畫名家,卻從不像那些掛名於書畫協會的政客愛四處留墨寶,收取「潤筆費」之類的雅賄。刑鳴剛進明珠台時就悄悄查過虞仲夜的簡歷,也對他這貌似一帆風順的政途做過不少揣測。因親緣關係,想來虞仲夜早年必然沒少攀靠洪萬良,但近兩年也被傳與駱老爺子留下的派系走得近。
坊間談資不少,真假莫辨,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
刑鳴自己心虛,忍不住偷偷瞥眼打量虞仲夜。廖君說話時溫文有禮,但掩不住目光里與生俱來的凌厲兇悍,然而虞仲夜始終淡淡含笑地看著她,一副空手接白刃的架勢,很是雲淡風輕。
「妹妹今天是來賠罪的,姐夫方才的話我記著了,但妹妹這番話也請姐夫放在心上。」廖君把臉再次轉向刑鳴,態度終是軟化一些。她揚了揚兩道天生濃黑的眉,笑笑道:「我特別喜歡小刑主播的節目,等外頭風頭過了,由我出資贊助你的新節目,一定勸姐夫讓你重新登台。我弟弟那個人辦事兒向來沒譜,我這個做姐姐的向你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等你養好傷了,我們再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