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她以前見過這個男人,這麼英俊的男人很難令人忘記。
虞仲夜問她,刑鳴在哪裡?
李夢圓聽見這個名字突然淚流不止,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來,又顫顫悠悠往身後一指。
虞仲夜大步流星,老林帶了幾個人,在大老闆身後急匆匆地追著。
刑鳴以全身重量壓制,騎在其中一個歹徒的身上,他的肘彎死死卡住對方的脖子,還狠狠一口咬住對方的耳朵。另一個歹徒被這血腥的畫面駭著了,根本無暇去追逃跑的李夢圓,他朝刑鳴身上不斷砸下拳腳,邊動手邊罵罵咧咧,你他媽還真是你老子留下的賤種,快放開!
這話刑鳴耳熟得很。彼時年少,滿腹戾氣,他常常為了一聲「賤種」或「強姦犯的兒子」就跟人干架,有時一個打好幾個,打得比他還高還壯的男孩子哭著叫來家長,一同去找老師告狀。
他猜想網上如今傳言遍地,那些恨他的人亮出偽造的證據,竟使得這倆作奸犯科慣了的匪類,也配嘲笑他是刑宏的兒子。
無論一個怎麼掙扎翻滾,另一個又怎麼拳打腳踢,刑鳴始終不鬆手也不鬆口,幾乎咬下身下男人的耳朵,一口齊整白牙都被血染得殷紅。
為保李夢圓安全,他殺紅了眼,下得是死手。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命去的不怕有所保留的,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打兩個沒勝算,死一個就不賠了。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身下那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被他勒暈過去,刑鳴想著李夢圓應該已經逃走了,心頭一寬,總算鬆開了手。
鬆手的瞬間人就真的倒了下去,心臟似被什麼器物重重擂了一下,發出咚一聲巨響,震得他耳膜嗡嗡直響。
像是心臟驟然停跳,刑鳴連闔上眼皮的力氣也喪失殆盡,他惶惶睜著眼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太累了。累得靈魂出竅,累得全身血肉都被無形的利齒磨吮乾淨,只剩累累骨架。
好像自打刑宏過世,他就沒歇過,一個人走一條漫漫長途,終於感到累了。
視力完全喪失,聽覺也僅存一線,他在半昏半醒之際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刑鳴,看著我。
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低沉動聽,像在鋼琴低音區間跳舞的琴音。
一片黑暗中浮現出一張男人的臉。
大概歸咎於周遭背景實在太過晦暗,虞仲夜的臉孔亮得出奇,表情溫柔得近乎遙遠,似個夢境。
刑鳴仍不相信眼前所見,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抓。
虞仲夜及時抓住刑鳴的手,引著它貼服於自己的心口,牢牢摁住。
他一瞬不瞬地注視他的眼睛,不斷溫聲重複。
刑鳴,看著我,看著我。
也是奇怪,刑鳴五感回歸,隔著薄薄衣衫,他的掌心感知到虞仲夜炙熱的體溫與強勁的脈搏,他的呼吸慢慢平穩,心律漸漸恢復,直至最後,他的心臟竟與虞仲夜的心臟以完全一致的頻率一齊跳動著。
見刑鳴氣息逐漸穩了,似是轉危為安,虞仲夜便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刑鳴腦袋歪斜,枕靠著虞仲夜的肩膀,一臉安穩地睡著了。
虞仲夜抱著刑鳴,通過幽閉走廊,低頭看了仍坐在地上的李夢圓一眼,問她,能走嗎?
這些日子沒挨打也沒餓著,李夢圓懵了半晌,總算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她忽然全明白了。
第94章
再睜眼時分,人已經躺在了虞宅主臥的那張大床上。
刑鳴先是聞見一陣甜絲絲的香氣,被這香風抓撓得不行,才從特別沉的睡眠里醒過來。先低頭審視自己,身體乾淨衣物整潔,再抬臉環視周圍,沒想到,虞仲夜就坐在床邊。
香風來自窗外的花圃,陶紅彬栽了一片四季常開的花卉,不懼老秋天氣,仍開得明朗鮮艷。窗簾隨風飄動,把陣陣幽香捎進屋來。虞仲夜眼皮輕闔,微蹙著眉,瞧著疲憊而溫柔。
刑鳴發現,自己的手正被虞仲夜握在手裡,手心覆蓋手背。
現在應是深夜,刑鳴估摸自己顛倒晝夜地睡了一整天,又看虞仲夜的面容,這是一直守在自己身邊?
虞仲夜其實只是閉目養神,床上的人出了一點動靜,他便也睜開了眼睛。
虞仲夜問他:「睡飽了?」
「還是困。」刑鳴搖了搖頭,把手從虞仲夜的掌心下抽出,把臉往被子裡埋了埋,僅露一雙眼睛。
虞仲夜淡淡一笑,眼神依然奇特,像剛剛燒過的炭,漆黑中隱約可見猩紅色的火星,他的手指摸上刑鳴的臉頰,食指落在他的眉間,順著一側眼眶的輪廓,慢慢描摹。
刑鳴半張臉捂在被子裡,呼吸急促。
似親近似疏離地撫摩他一陣,虞仲夜起身走了:「你再睡一會兒。」
人已經到了門口,刑鳴才慌忙鑽出被子,喊他:「虞老師。」
虞仲夜回頭看他:「怎麼?」
刑鳴眼瞪著,唇抿著,一切情緒等待宣洩,一切情感渴望傾訴,只是話在嘴邊盤旋一晌,最後卻只敢流露一聲:「謝謝。」
虞仲夜也無多餘表情,微微頷首:「好好休息。」
真的走了。
虞台長走後,刑鳴一連幾天都在主臥的黑絲絨大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琢磨不透對方的意思。虞仲夜白天常來看他,態度就像領導慰問員工,晚上也不與他同床,是真的就此生分了,還是盛怒未消,猶在氣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