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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頁

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胡石銀殺過人。

    廖暉自以為借花獻佛,還能一舒胸中惡氣,卻沒想到胡四爺也覺得這小子是個麻煩。就這麼把人弄死,覺得過了,他轉做正經生意好些年,那賭場其實只是一個手下開的,而且他受訪之後關注過兩期這小朋友的節目,不錯,有條有理還有血性義氣。但就這麼把人放了也不行,一來太折面子,像是怕了虞仲夜,二來也對不起廖總千辛萬苦尋來的鈞窯瓶。

    胡石銀對虞仲夜說沒對刑鳴動手,那是真的,但從盛域的地盤往外轉移的時候,刑鳴還是挨了打。李夢圓突然大叫救命,盛域的手下就毫不客氣地動粗了,刑鳴怕把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打壞,就抱著李夢圓把她護在身下,生生受下一頓拳腳。

    現在他倆就被關在一間小黑屋子裡,十個平方米不到,光線幽暗,一陣陰冷霉餿的氣息直往鼻子裡鑽埋。李夢圓坐立難安,時不時哭喊兩聲,反觀刑鳴,卻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多數時間只是坐在那裡,闔著眼睛養神。

    李夢圓覺得刑鳴淡定得有些過了頭,忍不住問:「你怎麼看著一點不慌?」

    「記者被扣留是常有的事情,」刑鳴似乎是想安慰李夢圓,但臉上沒一點表情,擺上檯面的也是冷冰冰的數據,「去年中國記協維權委員會曾做過調查,超過三成的記者都在採訪時遭遇人身自由限制。」他停頓一下,總算扭頭看了李夢圓一眼,「就跟你們醫生遇見醫鬧一樣頻繁。」

    李夢圓繼續問:「你以前採訪被扣留過嗎?」

    處境危險,人反倒更易心平氣和,刑鳴比往常好親近不少,沖李夢圓點了點頭:「上個月去一家敬老院採訪,就被院長找人扣下了,連上廁所都派保安跟著,非要我簽收下兩萬塊錢,否則就不放人。」

    「那你怎麼辦?」

    「權宜之計只能拿了,抽了一百買了煙,剩下的一出去就報案上交了。」

    李夢圓詫異:「你以前不抽菸的。」

    刑鳴忽然做了個手勢示意李夢圓禁聲,他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見外頭隱隱傳來輪船汽笛聲,沉吟片刻才道:「現在抽了。」

    李夢圓不解:「怎麼突然抽菸了?」

    刑鳴沒多跟李夢圓解釋,他一直在找馬術山莊醒來那天抽的那口煙,那煙的滋味說不上來的甘醇又辛辣,前調銷魂,後勁雋永,如同一個激烈的吻。那個人的吻。

    那個人他現在聽不得,提不得,更想不得。心臟突然狠一下抽搐著疼了,刑鳴緊跟著蜷縮起來。

    見刑鳴面露痛苦,李夢圓一顆心又吊了起來,她帶了點哭腔說,這麼關著我們幹什麼呀,到底是謀財還是害命?

    刑鳴強忍著把身體坐直,想了想,說,我估計也不想弄死我們。

    在廖暉那兒他跟李夢圓手腳都被捆著,但轉移以後,他倆雖不能出去,但都能自由活動了,偶爾從鐵門上那道小口裡還扔進一個包子一瓶水,糖餡或者素餡,擺明了不是要索命的樣子。刑鳴全讓李夢圓吃了,不管飽,但墊墊肚子還可以。

    心肌炎發作的跡象倒給了刑鳴一點靈感。他交待李夢圓,盛域要抓的人是我,你跟著我才被牽累,這幾天我聽著外頭的聲音,看我們的人明顯減少了,我猜他們也乏了,我一會兒裝作發病倒下去,你就喊救命,如果有人進來,我試著牽制住他或他們,你就不管不顧地一個人往外跑。我們被關的地方應該在老碼頭附近,你跑到有人的地方就能得救了。

    刑鳴的構想一片光明,聽上去也不難操作,李夢圓突然激動,她滿面潮紅,緊緊抓住刑鳴的手,用極小的音量顫抖著說,如果我們順利逃出去了,如果……我們……

    患難見真情,從此王子與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電視裡的故事都是這麼演的。刑鳴聽懂了李夢圓未說完的話,卻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他說,不可能,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門上掛著一把鎖,門外守著兩個人。

    刑鳴很快捂著心口倒下去了。李夢圓瘋狂的呼救聲引來了門外兩個看守,他們是得了命令不准把人弄死的,所以將信將疑地來到刑鳴身邊察看----瞧著面色死人一般慘白,眼緊閉眉緊蹙,在冰冷的地面佝僂成團,瑟瑟發抖,確實不像是裝的。

    沒料想刑鳴忽然彈起動手,將一個男人的腦袋摁在地上死磕,沖愣在一旁的李夢圓大喊一聲,快走啊!李夢圓瞬間回神,與刑鳴默契也夠,趁另一個男人上去幫忙之際,拔腿就跑。她毫無保留地選擇相信,刑鳴說能跑出去,就一定能跑出去。

    還真是老碼頭那邊的廢棄工廠,走道狹窄、陰暗且潮濕,幾縷白森森的月光穿透高處的破舊窗戶,披拂在一張驚恐無助的臉上。李夢圓完全不知現下的時間與方位,只悶頭向前狂奔,但跑了一陣,卻發現身後既無追兵,也無刑鳴。

    她的腦中忽然閃現一個念頭,這個看似行之有效的計劃錯漏了最重要一環:自己是跑出去了,刑鳴怎麼辦?

    正一通胡思亂想,眼見逃跑的願望將遂,沒想到眼前忽又出現大隊人馬。李夢圓以為是綁他們的人來了,雙腿不受控制地一軟,一下跌坐在地上。

    來人已經到了跟前,沒逼迫也沒動手,李夢圓心裡疑惑,便大著膽子仰起臉,借著月光看清來人樣貌,一顆提在嗓子眼的心臟,終於又揣回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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