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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虞少艾仍努力裝作一無所知,喊他一聲小刑老師,問他覺得哪個選題合適?
刑鳴已經翻閱到手上最後一個選題,阮寧報上來的,名叫《山魈的報復》。說的是福建某村子裡的人無意中抓住一隻總偷牛羊的怪物,很像古書里形容的「山魈」,由於擔心它會為禍,人們使亂棍將山魈打死,並且抽掉它的脊椎骨。
但自那以後不多久就出現了奇怪的事情,不少兒童腿腳無力,甚至出現癱瘓的前兆,而村里所有新出生的嬰兒都沒有脊椎。
阮寧喜歡網際網路上那些八卦,也頗擅捕風捉影,刑鳴嘴角不屑地翹了翹,把手上的文件又扔回辦公桌上。
無稽之談。
這周四的節目已經定下了,但刑鳴屬意下周四做一期關於冤案糾錯的節目,邀請一對被判死刑又判死緩最後無罪開釋的叔侄,一年前的新聞不算新鮮,但節目組很容易找到新鮮的切入點,順便承接這周五為劉老師正名的《明珠連線》,這種借力打力的本事,不只駱優才會。
虞少艾記下了刑鳴的安排,又給他送上一支包裝齊整的派克金筆。禮輕情意重,這是組員們賀他金話筒提名送來的禮物,別的台絞盡腦汁未必能出一個,明珠台只要提名就必當選無疑。
一年一度的金話筒,主持人屆的最高榮譽。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甚至不是合格的兵,刑鳴跟那些憤世嫉俗才大志疏的文人明顯不同,譬如自己的師父,譬如王編輯。他打小看重榮譽,俗話就是虛榮,何況整個明珠園裡除了駱優,也沒一個年輕主持能夠他看一眼的。
刑鳴對金話筒當然求之若渴,但正因為駱優的存在,他始終不安於虞仲夜的安排。
更令人不安的是,劉亞男突然失聯了,與獄警張宏飛如出一轍。
虞少艾一直坐在刑鳴對面,見他神色有些異樣,也大約猜出在想什麼,於是問:「劉老師的事情……沒問題嗎?」
刑鳴這才抬臉直視虞少艾的眼睛:「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台里決定自查,周五的《明珠連線》會作出澄清。」
虞少艾問:「那你呢?」
「我?」刑鳴又避開虞少艾的目光,垂著眼睛想了想,「我準備台慶晚會。」
「我爸那人……」虞少艾意味深長地看了刑鳴一眼,見他目光刻意避著不與自己接觸,嘆口氣說,「上回我們去查訪,你怕攝影機嚇著那些鄉里人,我自己悄悄錄了一些,興許以後用得著。」
虞少艾站起來,帶著複雜難言的表情走出去。
這表情刑鳴看見了,已經放平了的心又躁起來。他拆開包裝,摩挲著那支派克金筆,若有所思。
台里上下雖對劉案隻字不提,但老陳受罰是真,駱優失獎也是真,而今形勢一片大好,虞少艾的擔憂顯然沒有道理。刑鳴深刻知道電視台的水又渾又深,節目能拍不能播是常有的事,他原也擔心再生波瀾,想著還是要借輿論聲勢,再鬧一鬧。
但劉亞男的的確確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聯了。
直到周三晚上,劉亞男才主動來了電話,她說,我不想鬧了。
刑鳴狠狠吃了一驚,時隔僅僅三天,對方的態度卻是天壤之別,他追問原因,劉亞男表示,案子怎麼判得看人民法院,至於紅十字會捐款那些,太久遠的事情,興許是她自己的記憶發生了偏差。
刑鳴一再追問,劉亞男只是深深長長地嘆著氣,最後在掛電話前她支吾著暗示,我既是女兒,也是母親。
可能受到要挾,可能面臨利誘,但如今已經不重要了,最該伸冤的人選擇放棄,這讓他一個局外人的堅持頓時變得可笑無比。
第90章
刑鳴是在自己辦公室里接到劉亞男的電話,掛了電話還得繼續加班。
他想起一個女人,在漫長而又徒勞的申訴與鬥爭之後,她以極其相似的理由選擇了放棄。
那是十二年前。
加班中途刑鳴被虞仲夜接出來吃宵夜,還是麻子老闆的塑料大棚。儘管夜裡有風,空氣還是熱得灼人,紅色大棚下的客座率仍接近八成,每一桌都擠著數隻腦袋,剝毛豆的剝毛豆,喝啤酒的喝啤酒,他們可能是情侶,可能是朋友,最令刑鳴羨慕的是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一家三口。尋常人的日子就是這麼油膩而幸福,有的人始終心嚮往之,卻永遠不在其中。
刑鳴餓到這個點了仍沒胃口,垂著頭,慢吞吞地拿筷子撥弄盤子裡那道爆炒鱔段,他將鱔肉與青紅椒絲一根一根地挑揀出來又分開,花花綠綠的,各占盤子的一半。
虞仲夜瞧出他的不對勁來,問:「怎麼了?」
刑鳴話到嘴邊,又打迴旋:「背上的傷……還疼。」
虞仲夜蹙起眉頭,道:「一會我看看。」
兩個人回到賓利車上,老林心領神會地留在外頭抽菸。刑鳴背身坐在虞仲夜的腿上,自己把扣子解開,把襯衣脫下大半來。他上身前傾,撐伏在椅背上,朝虞仲夜展示露出大片光裸帶傷的後背。
三天過去,鞭痕依然清晰,有些地方破損嚴重,已經結了痂。
「最近記得忌口,留疤就可惜了。」虞仲夜俯身吻住刑鳴後背最上頭的那道傷痕,以舌頭在上面輕輕摩擦翻滾,又順著他的脊椎骨,一寸寸地舔吻下去。手指移至刑鳴胸前,撫摸他的胸膛,反覆揉搓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