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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突然想起什麼,刑鳴放下筷子,揚手招來麻子老闆,問他,送不送外賣?
麻子老闆當然點頭,明珠台的客,再遠也得送。
刑鳴執筆在餐單上勾勾畫畫,點了麻小和各色燒烤,葷素搭配一大堆,囑咐麻子老闆派人送入明珠園。明珠園裡也有通宵營業的咖啡廳。門面非常氣派,內飾也頗具格調,平日裡門扉半掩,透著一股子拒人於千里的高冷氣息。台里的領導喜歡,但臨時工大多不喜歡。
麻子老闆接過單子,問刑鳴:「裡脊很受歡迎,要不要來點。」
「不要了,組裡還有兩個回民。」想了想,拿過餐單又寫上了阮寧的電話號碼,吩咐說:「外賣進不了明珠園,你到了門口打這個電話,讓這人出來取就行了。」
麻子老闆招呼夥計備餐,刑鳴抬頭看虞仲夜,說,我組裡的人還在加班,這個時間都沒吃晚飯呢。
虞仲夜看似讚許,嘴角勾了勾:「有點老大的樣子了。」
「不稱職。」刑鳴搖頭,又替自己開一瓶啤酒,「差點就臨陣脫逃,食言了。」
虞仲夜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怎麼不回《明珠連線》?」
「你不是說,《東方視界》會是明珠台最好的節目,」刑鳴挑眉,半開玩笑地說,「退而求次,難道我傻?」
不逞能倒不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了,虞仲夜笑在心裡,面上仍不動聲色,只問:「這一期醫改選題,盛域那裡沒問題?」
成年人的選擇,九鼎不足為重。刑主播再不知天高地厚也明白,自己砸了那扇窗,跨出那扇門,就再沒資格向虞台長討東西,庇護抑或幫助,都不行。不付出就索取,那是乞丐。虞台長興許只是隨口一問,自己就上趕著倒苦水,反招人輕賤與厭煩。他拿起酒杯與虞仲夜碰了碰,把對廖暉的那點不安心就著一口啤酒全咽回肚子裡,笑笑說:「成熟的稻穀會彎腰,我現在懂事兒了,都挺好。」
吃完夜宵,刑鳴還得回台里趕節目。哪知剛剛起身,天氣陡變,突然開始下雨。一開始還是漣漣細雨,偶有幾顆大雨滴子敲打紅色蓬頂,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然而一兩分鐘之後,一呼百應,雨水傾盆而下,亂響一氣。
刑鳴沒帶傘,望雨興嘆,虞仲夜說,捎你一程。
坐慣了賓利,奔馳不免顯得狹仄。在密閉的車內空間裡,虞仲夜突然伸出一隻手撫摸刑鳴的臉。
刑鳴想躲,但虞仲夜的手指已牢牢攥住了他的下巴。
躲不得。
呼吸的節奏被這個動作生生打亂,氣氛一下子曖昧了。
老林輕踩了剎車,奔馳慢慢滑向一邊。這車可沒有能升起的隔板,老林自知礙眼,趁還沒人攆的時候主動說:「菸癮犯了,我下車----」
領導同志竟不領情,聲音不帶溫度地傳過來:「你留在車裡。」
刑鳴臉上有多處瘀傷,此刻已經不痛不癢,就是瞧著有些駭人。他跟台里人解釋是摔的,也沒人提出質疑。質疑什麼?無非是少年人血氣方剛,一言不合就動了手,學生時代他就常年帶傷,就算旁人質疑也早就習慣了。
虞仲夜神情嚴峻,手指擦過刑鳴臉上的瘀傷,又用整個手掌包裹般托住他的臉。
這個男人身上有酒氣,有煙味,酒氣醉人,煙味撩人。手掌上留著玻璃刺穿後結成的硬痂,原就覆著薄繭的掌心肌膚,如此一來就更糙了。虞仲夜也沒刻意挑逗撩撥,只以手指確認刑鳴的傷勢輕重,但他眼下體溫偏高,指腹、掌心所經之處,似有一團小火一路延燒。
狂風,急雨,車頂上雨聲嘩嘩,從車裡望出去,整個世界都似飄搖不定,渾濁不清。
刑鳴臉頰發燙,喉骨不自然地動了動,一些艷情的畫面浮在眼前,怎麼也揮之不去。
暴雨聲讓他想起了那個一切失序的雨天。
路邊霓虹閃爍,映於車窗上,被同樣撲在車窗上的雨水一攪合,車內的光線便詭譎起來。小片光影在虞仲夜的臉孔上分割,這個男人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可能也想起來了。
刑鳴後背汗水潸潸,欲掙扎又動不得,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
沒想到虞仲夜卻突然開口:「明珠園近了,讓小刑這個路口下車。」
老林還沒來得及踩下剎車,刑鳴便推開車門,逃似的跳下了行駛中的大奔,一頭扎進雨里狂奔。
老林有些發慌。他要沒點眼力見兒,光憑那點坑壕里積累的交情,不足以在虞台長最親信的位置坐上那麼些年。但他這回是真吃不准。一切貌似挺好,貌似又不好,實在不知這煞費苦心的一齣戲唱成了還是沒成。
虞仲夜闔上眼睛,臉色帶著微薄倦意,依舊瞧不出陰晴喜怒。
不過到家前他說了一句,小孩子打打鬧鬧不算什麼,你兒子林茂的事情不必擔心了。
第67章
刑鳴冒雨回到明珠園裡的辦公室,身上基本已經濕透,組裡的人仍在加班,空氣里油香瀰漫。
刑鳴把自己關進辦公室里,脫了外套,取紙巾擦了擦外露的脖子與臉。南嶺不請自來,客客氣氣地問他,師父,今天晚上我家裡還有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現在就回去?
這話聽得人完全不信。時針早已划過十二點,都這會兒功夫了,除了姘人宿娼、樑上做賊,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