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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40:36 作者: 金陵十四釵/金十四釵
直到刑鳴醫科讀到第二年,蘇清華才給他出示了一封遺書。這信他收著有一陣子了,一來一直沒找著合適的機會拿出來,二來唐婉也交代過,刑宏的東西能燒就燒了,不能燒就扔了,死人最舒坦,兩眼一閉就不管不顧,可活人的日子還得繼續。高考,就業,娶妻,生子,哪一項不是活人的日子?唐婉的口氣充滿怨懟,怪自己的死鬼前夫陰魂不散,造成了兒子與自己隔閡至今。
刑宏慣寫新聞手稿,刑鳴對父親的字跡十分熟悉。
遺書寫在強姦案發生前兩個月。刑鳴恍然想起,差不多同一時間,父親曾提出要與母親離婚,他說的話與遺書上大抵相同,這次開罪了相當棘手的人物,他不願連累他們母子也遭遇打擊報復。
雲遮霧罩多少年的往事,突然間打開豁口,歷歷在目般清晰起來。讀罷父親的遺書,還是醫學生的刑鳴一臉平靜地望著蘇清華,良久,他邊哭邊笑,樣子尤其滑稽。笑是對父親的釋然,哭是對自己的悔恨,他說,師父,我居然混帳了那麼些年。
第49章
廖暉當然坐主桌。他一左一右坐著兩個男人,左邊是素來跟廖家走得很近的衛明,右邊那個有點意思。一頭刻意漂染的銀髮,面相很清癯,舉止很優雅,但眉間一道極細的深紅色的疤,關公似的,不細看還當是川字紋,襯著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莫名教人不寒而慄。他叫胡石銀。一句話很難講清這人的身份,籠統地說,他集結了一股「民間勢力」號稱「新湘軍」,不籠統地說,擱在以前,那就是黃金榮杜月笙這樣的人物。
年輕時候「幾進幾出」,憑一把菜刀白手起家,人送諢號「胡四爺」。「新湘軍」多由兩勞人員構成,胡石銀帶著他們作威作福於長江中游地區,據說身上是背著人命的,還不少條,但近些年洗白了,北上涉足影視圈,南下投資房地產,也賺得盆滿缽滿。
黑幫大佬和公安局長同坐一桌,不拔刀見紅,反倒把酒言歡。也就廖暉有這能耐,一桿秤兩頭平,誰都買他的帳。
刑鳴坐在自己這一桌,身邊坐著盛裝打扮卻沒被他夸上一句的李夢圓,一雙眼睛始終盯著衛明那桌,心說早聽聞盛域黑白兩道都沾親帶故,如此看來所傳不虛。
「老大,咱們台跟老美的那位動漫大亨談妥了,估摸明後兩天就能簽約!」阮寧低頭扒拉手機半晌,突然嚷嚷出聲。
刑鳴朝阮寧瞥去一眼。這小子正置女友於不顧,興奮地刷著朋友圈。他跟駱優從來不是朋友,也沒加微信,但阮寧卻加了。他看見駱優貼在朋友圈裡的照片,直接扒下來貼進群里,眉飛色舞地說著台里又有大動作,看樣子,這回與台里諸位人物一同出差的駱優功不可沒。
刑鳴也去看手機,打開小組成員的微信群,看見阮寧發出的幾張照片,因為去的是該動畫公司的加州總部,這些照片的背景都特別夢幻。特別甜蜜。特別童真。什麼抱著蜜糖罐兒的大狗熊,什麼提著裙角的美麗公主,什麼能任意變形除暴安良的機械戰士。刑鳴對這種小孩子玩意兒從不艷羨。他一向是硬邦邦的人,不識趣味,也不解風情。
分明還有幾個隆鼻深目的老外隨行,但這方夢幻天地好像狹仄得只容得下他們兩個人。駱優微微仰臉,虞仲夜略略垂眸,駱優明艷朝氣,虞仲夜成熟英俊,他們在五顏六色積木式的房子面前相視而笑。看著既像父子,也像情人。
刑鳴直接關了機。
仰著脖子,灌下一口酒。酒液嗆過喉嚨,五臟六腑一陣灼燒。太辣了。
席間,廖暉親自來他們這桌敬酒。他自說自話地從另一桌拖了一張椅子過來,正插在刑鳴與李夢圓中間。
「你們《東方視界》做一期肝病與肝癌相關的節目吧。」廖暉吩咐刑鳴,「怎麼選題怎麼切入是你的事兒,我只知道我的五千萬不能投水裡。盛域明年有幾個大項目,跟藥業相關的就有一個。」
這回果然沒白來。既是廖暉主動提起,刑鳴便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順著對方的意思說下去:「還得麻煩廖總多給些資料。」
廖暉滿意地自飲了半杯酒,一轉臉,眼睛對上李夢圓,問:「你女朋友?」
刑鳴不想承認又懶得解釋,只說,一個朋友。
廖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李夢圓,陰陽怪氣地笑了:「我姐夫知道麼?」
刑鳴還沒回答,整個人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廖暉桌下的那隻手突然摸進了他的胯間。極不安分,東捏捏西摸摸,使勁撩撥。
刑鳴強忍住一陣反胃的衝動,依舊不動聲色。他今天只是來套話,不是來挑事兒的。兵來不將擋,水來不土掩,沒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權當這人閒著要替自己擼,何樂而不為。
刑鳴的反應令廖暉興味索然。打從刑鳴進場,他就在等一個機會。他早安排了胡石銀的手下人盯著刑鳴。只要刑鳴敢在這麼個場合先動手,那人就敢當場把他廢了。本就是山上下來的,只要錢給到位了,並不在乎號子裡再多蹲幾年。
廖暉越發沒勁,放過刑鳴,轉向李夢圓:「我帶你去跳舞。」
李夢圓嬌笑著擺手:「我不會。」
「年輕人,都不會,也就瞎玩玩。」廖暉豪邁地揮了揮手,招呼同桌的阮寧他們,「你們也都去,一起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