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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8:54 作者: 一十
沈夫人沒有事先得到通知,沈楊到達沈府前往趙姨娘的院子的時候,她正坐在梳妝檯前,丫鬟正在為她簪上一支金簪,樣式有些花哨。
「換一支。」沈夫人皺眉讓丫鬟取下簪子。
「是。」
丫鬟將簪子取下,手一抖卻將簪子掉在地上,沈夫人眸光一凝,丫鬟整個人被嚇壞了,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沈夫人扶額擺手讓她退下,大丫鬟頂替上來為沈夫人挑了一支素色的朱釵,這才讓沈夫人雙眉微微舒展。
「夫人何必如此憂心?不過是個姨娘罷了,即便……」
即便沈楊當了王妃,到底是個男妻,不是個好聽的名分,且趙姨娘終歸是妾,沈楊如今又下落不明。
話雖如此,沈夫人仍然心煩意亂的很,特別是近日京城裡的傳聞,更是讓她煩惱。
如今彬王府風頭正盛,一旦傳出彬王妃生母身故,恐怕會牽連沈府的名聲。
大丫鬟見沈夫人憂心忡忡,也不好多說,招手讓其他人把早膳擺好,她出去看見失手掉了簪子的小丫鬟偷偷抹眼淚,袖子下滑露出一截舊傷未愈的手腕。
「這些日子夫人心情不好,你受苦了。」大丫鬟心疼的從兜里取出一瓶藥膏遞過去。
「謝謝挽香姐姐,奴婢不要緊。」
丫鬟說話時輕聲細語,雙手接過藥瓶,白皙的手腕上滿是青紫,惹得大丫鬟挽香愈發心疼,讓她回房休息,不必在跟前伺候。
就在這時,看守大門的侍衛匆匆趕來院子裡,大丫鬟趕忙攔下他,以免驚擾到沈夫人。
挽香厲聲訓斥,「什麼事,急急忙忙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小的特來稟報夫人,王妃來了。」
「什麼?」
挽香來不及多想,立即帶著侍衛進屋稟報。
與此同時,沈楊已經到達趙姨娘的院子。
剛踏進院子,沈楊就聞到濃烈草藥的苦澀氣味,房間裡薰香用具被擱置到一旁,香料散落在周圍。
顯而易見,沈楊之所以一直沒有發現趙姨娘喝藥是因為薰香,過於強烈的薰香讓沈楊從未察覺到趙姨娘的異常。
沈楊踉蹌的走進房門,看見趙姨娘躺在床上,一截瘦得皮包骨的手臂垂在床畔,蒼白透明。
滿屋子的草藥和命將終已的氣息、床榻上虛弱的趙姨娘,幾乎在一瞬間讓沈楊呆立在原地。
分不清此刻是誰的感情,後悔、自責、慚愧的情緒衝擊沈楊的內心,就像吹脹即將破裂的氣球。
沈楊來到趙姨娘床邊,抓起趙姨娘垂在床沿的手,第一次毫無芥蒂的呼喊趙姨娘。
「娘,我回來了。」
似乎是聽到沈楊的聲音,趙姨娘慢慢睜開眼,她抬起手去碰沈楊的臉,雙眼混沌,仿佛被霧氣遮蓋。
趙姨娘神志不清,聲音嘶啞虛弱的喊著。
「羊羊,娘的羊羊回來了……」
一瞬間,沈楊眼淚決堤,近乎顫抖的回答趙姨娘。
「是我,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娘給你留了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可香了……」趙姨娘摸著『沈楊』的臉,她記憶中的『沈楊』只有五歲,似乎還能聽到五歲的『沈楊』在對她抱怨,羊羊這個小名不好聽,像個小女孩。
不知不覺,趙姨娘笑了起來,她看見自己的孩子拿起桂花糕塞進嘴裡,開心的模樣讓趙姨娘心生溫暖。
「羊羊……娘的羊羊……」
趙姨娘摸著沈楊的臉,嘴裡不斷呼喊著她的孩子。
沈楊流著淚無聲道歉。
對不起,占據了你孩子的身體,連最後團聚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趙姨娘神志不清,一會叫羊羊,一會又叫楊兒。
一會笑,一會皺眉,趙姨娘摸著沈楊的臉,忽然觸電般退開,驚慌失措的喊道:
「你不是我的孩子……走開……走開!」
沈楊錯愕,想要伸手握住趙姨娘的手,卻被趙姨娘揮開,他怔怔地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趙姨娘又自己握住沈楊的手,喃喃自語著。
「你終於回來了,羊羊……」
經過一番折騰,趙姨娘終於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下,嘴裡還不時喃喃著沈楊聽不清的話。
沈楊為趙姨娘蓋好被子,坐在床沿為其診脈。
可無論診多少次,結果始終無法改變,趙姨娘的脈象微弱在緩慢枯竭,最多只能維持兩個月的生命。
沈楊強忍淚水將趙姨娘的手放回被子,看著趙姨娘慘白透著死氣的臉,小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到來,剝奪了趙姨娘身為母親最後的慰藉,可是除了對不起,沈楊什麼都做不到。
沈楊眼前再次浮現相府里死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無能為力的感覺占據他的全身,脹滿的情緒如同吹起的氣球被扎破,所有情緒泄出,留下的只有冰冷和無助。
屋外艷陽高照,可是沒有一縷光照進昏暗的房間。
王府里,正在處理信件的彬王手中毛筆忽地一頓,大管家在一旁輕聲詢問。
「王爺?」
彬王搖搖頭將毛筆放在一旁。
「王爺是在為王妃擔心嗎?」
聞言,彬王眉心聚攏,抬頭看向大管家。
「為何這麼說?」
大管家看著彬王長大,一眼就看出彬王的心思。